【点绛唇】
凡俗有心,亲尊失魂随其转。
天数不换,岂是几步分。
僧圣聆听,佛意数达径。
说苦理,大乘小悟,梯上看云舞。
但鲁一弃在后悔的同时,也暗暗打定了主意。他要趁瞎子还未彻底发作前,将他带到藏地与穆天归、易**脉会合,到时让他们想办法解救。这样是很冒险的,特别是对鲁一弃而言。朱家设下这样一颗大的暗钉,主要就是要来对付他的。瞎子在海上杀人,是因为朱家当时以为他们得到宝贝,想追上他们的船。像他途中杀聂小指,只是对家操控之人需要确定瞎子到了那种失魂状态。所以入藏的路途上,瞎子还是一个未爆发的暗雷,是个可以观察到危机程度的暗雷。鲁一弃自信自己可以观察揣度出这种危机爆发的时刻,可以在最危险的时候控制他或者带领大家远离他。可后面一连的情况突变将他的计划全打乱了,一群人分作两处,偏偏瞎子还在另一处,自己对其失去了掌控。所以炎化雷到来后,说墨家两弟子都死了时,他首先就想到是瞎子下的手。奇怪的是他所描述的死亡状态并不是想象中那样,而且从实际意义上来讲,利用瞎子杀墨家两个弟子真的很不划算。这是要始终放在鲁一弃身边的棋子,他在关键时刻可以起到夺宝制人的决定性作用。
可如果不是瞎子动的手,那两个墨家弟子又是被何人所杀,另一群人中除了瞎子外,难道还有哪个隐得更深的暗钉?
比鲁一弃更早发现瞎子不对劲的是胖妮儿。她是瞎子的亲生女儿,而且是相处时间最长的女儿,自然是了解瞎子此前性格习惯的。打他们在落日镇镇刚一见面,胖妮儿就觉出自己父亲的变化来,而且这变化很大很怪异。所以她一直都注意着瞎子。聂小指被杀她是看得最真切的,不过胖妮儿也是老走江湖之人,稍一分析就知道自己父亲是中了某种失魂的蛊咒之术。因此她始终也没声张,而是在保证鲁一弃安全的前提下,暗中独自想方设法要解了瞎子身上的蛊咒。可还没等到她查出瞎子到底中的是什么失魂迷术,阴世更道崩塌,她便与瞎子分开,再未能见到面。直到胖妮儿在左岭东侧上点燃第二堆篝火之后,突然间在山岭小径上发现失魂而行的瞎子,于是便尾随而来。不过此时瞎子已经不能识人,完全被无形的法术控制着行动。胖妮儿没有其他办法,只好紧跟着,以便随时制止瞎子做出什么荒唐事情。
养鬼婢预料到鲁一弃会重入镇中,她点燃第一堆篝火后便提前回到镇中,躲在入镇道路必经的一个无人小屋中。没见到鲁一弃到来之前,她还见到好些奇怪事情。胖妮儿紧跟瞎子茫然失魂地入镇就是其中一件。另外他还看到十六锋刀人灭亮出镇,还有墨家弟子一前一后潜入镇中。但这些她都没关心,她心中在意的只有鲁一弃。
养鬼婢此时又看到了鲁一弃。虽然离得远远的,但养鬼婢还是能将鲁一弃的每个细小的动作看的真真切切,因为天色已经大亮了。
鲁一弃的左手轻轻地摇着,这意思很明确,是让养鬼婢不要靠近。
养鬼婢也没想靠近,就算鲁一弃不摇手她也不会靠近。因为鲁一弃身后站着一个面若净盘、目如朗星的喇嘛僧。虽然自己可以为了鲁一弃舍却性命,但她却不想因为自己的靠近而导致鲁一弃被别人瞬间要了性命。感觉之中,养鬼婢知道那喇嘛僧就是个能瞬间要了鲁一弃性命的高人。
活佛没有想要鲁一弃的性命,他依旧抓住刺穿鲁一弃肩窝的盲杖头,只是将身体稍稍靠近了些鲁一弃,低声说道:“世人并不是都能度,如若不是那胖丫头,这盲眼的人便度了你了。”
身受痛楚的鲁一弃将咬紧的牙关慢慢松开,在脸上绽出一个勉强的微笑。他平常时都是面无表情,微笑往往是他出击的预示:“我是未能度他,可那丫头却度了他。一刺之痛,了却失魂苦楚,了凡世无助之心,弃无控躯壳,不再替凶为恶,当登极乐。我亦并非未度,你没见我也渡一人吗?就是那丫头。为我一介残躯,更为了苍生百姓之利,她忍心中万般苦痛亲手杀了自己父亲,此悲此善当趋真佛之心。”
“那你知如何度我吗?”活佛问道。
“我若知道,便不能说。天机不泄,佛理自悟。而我确实不知,所以我可以告诉你。至于是理、是引、是谬、是惑你自省。”
“请诲。”
“我佛悟道之前,俗身贵为王子,享尽天下所有富贵甘醇,才悟出无欲皆空之佛理。我辈之人无有此极致境地,所以该从另一极致入道,所修皆应落在‘苦’字上。”鲁一弃所说之理是从一部很少为人知的《苦傩脱诸经》上得来的,但这一佛理是为大乘佛派,与藏密小乘佛学差别很大。所以对于活佛来说,这种观念是有新意的。
“何为‘苦’?”
“知众生苦,为众生苦,苦心、苦志,苦修,苦悟,然后方能舍私欲,弃俗体,念成灰。举止皆自然,四触皆虚空,登玄入佛境。”这些短短几句中,鲁一弃又加入了道教的玄虚自然之道,这是活佛更未曾接触过的。
“如何行?”
“送我上天梯。”
“你来度我?”
“无分你我,度人亦是度己,我为天意,你为佛行。”
“当是这般。”这次活佛没有多想,说完此话,立即出手。
刹那之间,只见钢折血溅……
要从“九色天云兽纹场”这样的坎面上过去,方法有两种,一种是解坎而行,这一点穆天归办不到,就算能行,眼下的时间也不允许。另外一种方法就是从坎面子上方飞过去,穆天归是不会飞的,不过此举却是完全可以利用器械一试。
穆天归却并没有因为可以采用第二种方法而感到高兴。因为从“九色天云兽纹场”上方过去后,还要面对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就是坎面另一侧的金幢白塔。飞过“九色天云兽纹场”也许可以,但飞过这座白塔可以吗?!
白塔之上肯定是会有扣子与“九色天云兽纹场”相叠,而且扣子的扣杀范围很有可能就是用来弥补“九色天云兽纹场”这种平地坎的空中缺儿……也就是说,金幢白塔上的杀扣很有可能就是用来对付从空中闯过“九色天云兽纹场”的坎子家们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不但是要穆天归能飞过去,而且还要在合适的位置沿这两组坎扣相叠的坎沿而行,这样才能安全通过。
合适的位置在哪里?坎沿又是什么形?时间紧迫,穆天归已经来不及将所有事情都弄个清楚。他决定先靠近白塔再说。于是把随身包囊打开了,取出应用物件。
穆天归的轻功不如瞎子、胖妮儿,也不如养鬼婢,所以要让他像瞎子那样从“飞蛾索”那样粗细的牵索子上走过去是很困难的。但功力达不到的方面,往往是可以利用器械进行补救的。这点对于墨家的当家人来说正合上他们所长。
一只四翼八爪飞蜘蛛,用关外精钢钻窍、刮片(两种处理铁制品的工艺)而制。穆天归将它机簧上紧后,抬手间,“呱啦啦”一声飞出。蜘蛛飞出的同时,尾部窍眼中放下一根金陵织造出的三盘绞金线。飞蜘蛛在白塔的中上部飞绕了一圈后,最终落在塔腰的上斜面上,八爪弹扣,一齐牢牢抓住砖缝,同时还压住了正面的金绞线。穆天归轻提金线,将一只做工极为精致的小滑轮放在金线上,小滑轮轮钩上带有一根比金线稍粗的彝麻线,这线很轻,只比金线稍重,拉力却是强劲许多。然后轻轻抖拉金丝线,那滑轮便沿着金线前行。很明显,那精致滑轮中带有单向扣齿。
滑轮很快就撞上压住正面丝线的八爪蜘蛛,轻轻一声,滑轮上环撞入蜘蛛尾部的内开式环钩(只能朝里打开,开后即恢复成环)。
穆天归再用彝麻线系上圈巴掌款的节纹竹夹布。这布是用皮料丝、动物鬃毛织成,极是牢固,上面又每隔一段就有竹夹,用作借力。这东西是轻功不是太好的江湖人随身携带用来攀爬陡壁的器械。
当这竹夹布卷也到位后,穆天归将尾头用一只双齿猪头钉固定在左殿外墙的角柱上。这双齿猪头钉和八爪蜘蛛一样,受力后,双齿和八爪会越来越紧,越拉越往固定物中钻。
写的虽是繁琐,穆天归整个操作过程却是极快,也就半锅烟的工夫,所有设施都已到位。有了这竹夹布卷,凭穆天归的轻身功夫已经能稳稳当当地踏空而去了。
话是如此说,但走在这样的布卷上,还是步若惊涛、身若寒叶。在不断的摇摆晃动中,穆天归很惊险地走过了大半的坎面,来到了两坎相合之处。到了此处便不能再走了,继续往前身体重量会更多地加注在白塔上,这样很可能会带动上面的什么机栝。而且就算能走到近前,白塔的下方也铁定没有落脚之处。最好的办法从此处找到两坎的叠沿,然后顺坎沿折向另一个方向。
“九色天云兽纹场”坎是铺开的整面,而如果以金幢白塔为坎,却是个由上而下或者由下而上的杀伤局。并且这杀伤局的范围会是以白塔为中心的一个圆。这样看来,两坎的叠合处应该是在“九色天云兽纹场”上方,大概白塔半高位的一个弧线。这个位置高度穆天归很快就找到,但如何利用这个位置高度还是有个问题。
问题是凌空而行最怕的就是走弧线。凌空本身就已经无法使力,更不要说是朝横行弧线方向的使力。就算有外借的着力点,也只能在瞬间使用。而且凌空的借力很少能够借走弧线,大多是直来直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