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会儿,厉永奎问:“你知道不知道其实我们跟韩思农一样,都身在一个很危险的境地?”
“危险?”武之源不解地看着厉永奎。
“因为我们都是凡人,凡人一旦陷入了经济危机,就会在道德上出卖自己,我觉得没人会例外。”
武之源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没有追问,若有所思地走了出去。
除去与武之俣合作外,韩思农有第二种选择的。他可以向厉永奎兑现,若恩的上市股份,白纸黑字具备法律效应,他厉永奎想赖掉都不成。可恰恰是这种危在旦夕关头,韩思农却不屑于向他索取一厘一毫。
厉永奎感到挫败,还有无奈的心碎。
他确实看不懂韩思农,当年不惜演戏拉拢自己,希望得到支持。时过境迁,韩思农对他,摇身换回了那副傲骨。
“欸。”厉永奎长出一口气。
这是他许多天来第一次发出这种针对自己的消极感叹。
自从那次被人恶意举报,导致拘留后,严英不得不风声鹤唳起来。他义正言辞,反对同武之俣的结盟。他觉得韩思农在自讨苦吃,谁都知道,同一条河流不能踏入两次。
韩思农告诉他,武之俣朝不保夕,脑内长了颗瘤,这算是他的遗愿吧。
严英怔了怔,反驳他,我们是做生意,不是搞慈善。韩思农说,武之俣不是真正的恶人,只不过是软弱的人罢了。
严英盯着这样的韩思农,心里想:真傻,韩思农怎么会变得这般心软了呢。
介于耀敏的前车之鉴,严英只是从客观商业角度来度量,与武之俣不对付而已,并不太清楚武之俣曾经是韩思农父母的帮凶。
不对,确切来说,是为了一己私利,挑拨的源头。后来,他无数次的懊恼,如果自己当初再机敏一点儿,察觉出韩思农为何作出这些决定背后的原因,岐山就不必陷入囹圄,面临破产重组。
严英跟着韩思农,去见了武之俣。
武之俣走进来时,他俨然吃了一惊。武之俣消瘦得不像话,剃成了一个青皮的光头,病人独有的憔悴,疾病折磨得他只能佝偻着腰。他比他们大不了几岁,如今,就像一个苟延残喘的老头子了。
武之俣同他们谈注资、股权分配,如何托管现在的岐山。
严英时不时开着小差,更多时候,坐立不安。他有许多时刻,想站起来,夺门而出。韩思农似乎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朝他使了好几个眼色。
武之俣转过头来,用浑浊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严总有什么想法吗,不妨直说。”
严英勉力扯出一个笑容,“暂时没有,我听你讲的就挺好。”他能在这个场合说些什么?
他甚至不觉得这是一次商业会晤,反而是在听行将就木之人的「临终之言」。
韩思农和武之俣交换完各自意向,为金融风暴唏嘘了几句后,谈话趋近尾声。
韩思农向武之俣握手告别,“师兄,保重。”
武之俣干枯的手,拍了拍韩思农的肩,然后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