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停在中校门口,华朝达把自己的书包背下来,关上门,正打算走,却见到副驾的车窗又被打开,陈峻侧过身子,仰脸看着他,“不说点什么?”
“谢谢……”华朝达略一犹豫。
“说点别的。”
“那……”沉默了一路,气氛异常冷淡,华朝达也觉得自己刚才反应略微过当,毕竟陈峻也是为了对他好,“下次组会见?”
“嗯嗯。”陈峻终于放心,打了个响指,朝华朝达一笑,“春假前我都很忙,估计也就周三组会能见一面了。有事打我电话。”
车子离开,华朝达望着车尾,一阵走神。他想无论自己愿不愿意,陈峻都算是方方面面地进入了他的生活,乃至他的学业、他的人际、他的职业规划。如果仅仅是朋友,他自然愿意有一个人能够持续给他指明,为他提供帮助,可是两人暧昧的恋人关系,却又让这些帮助变得有些尴尬,以至于华朝达无法愉悦地领受,理所当然地享受陈峻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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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出于下意识,也或许只是巧合,华朝达感觉到两个人的关系稍微冷了这么两天,至少没有互通电话,只是晚上象征性的互发一下短信。但华朝达实在是太忙了,也无瑕注意这些琐事。
孟盛问了华朝达好几次,要不要春假一起出去玩,华朝达都含糊过去了。好在孟盛现在的注意力完全在一个数学系的学妹身上,对华朝达的日常生活极少上心,更没有强行干涉的理由。
组会那天,华朝达刻意早早把手上的事情都忙完,一早去了环境工程学院。他已经运行过陈峻假他之名做的模型,虽然不能完全掌握,但关键假设、参数设定等还是一清二楚的。陈峻发程序包给他时附带了一个文档,里面把项目背景、目标、关键假设、选参数的理由和调试时出现过的大失误都说了一边,还将组内几次开会的笔记发给他,以防他尴尬出错。
工程学院的学生做事情非常有规矩,时间没到人员便已经到齐了,这在商学院基本是不能想象的事情。陈峻稍迟了一分钟,却端着两个纸托盘,给每个人都带了热饮。
组里一个漂亮的美国姑娘Sarah冲陈峻眨巴眼睛,用开玩笑的口吻说,U r so sweet(你真体贴)。
所谓“零能耗”是指通过地热循环、分布式发电自用来提供能源,并通过房屋审计和“节能之星”产品来提高能源效率,从而使得房子自身发电可以完全满足自用,甚至可以多出一部分电力重新入网,供给别人使用。美国大多研究生都有工作经验,这个小组里还有一个在EPA(美国环保署)工作过的印度裔男人,做事非常有条理,组会开得也很有效率,你一言我一语的发言确实有思想的火花,让华朝达这样的半个门外汉都感觉到“这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而不是惯常在商学院那些涛涛雄辩运筹帷幄的谈话里那样窘迫。尽管没有参加项目前期,之前也对“零能耗”概念所知甚少,但扎实的数理底子仍然让华朝达觉得跟进得很是轻松。
中间休息时华朝达自告奋勇去给大家带午饭,弥补过去没参加组会的过失,Sarah表示愿意同去。两人在Subway将面包和饮料分别打包,同时简单闲聊。Sarah笑得很狡黠,飞快地附在华朝达耳边,低声说了一句,〃So; Jun is not straight; right?(那么,陈峻不是直人,对么)〃
如果不是华朝达对于straight和gay两个词太过敏感,这么快且含糊的语句,他未必能捕捉得到。华朝达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躲开Sarah的目光,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便被她一阵大笑抢白,〃Dont worry; I was kidding(别担心,我刚开玩笑呢)〃。
Sarah说罢又拍了拍华朝达的肩膀,就像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一样。
下半程的组会华朝达有些走神,他觉得Sarah一定是看出了点什么,又不确认自己该如何表现,注意力难以集中,恍恍惚惚将会开完,不知所云。
散会后华朝达不太愿意和陈峻同走引起注意,便刻意在学院会议室待了一个多小时,自己看看书,也熟悉一下项目。琢磨着差不多了才收拾书包,打算往中校走。一出学院,却看到陈峻的车停在不远处,正放下车窗朝他招手。
“你还没走?”华朝达心虚。
“刚从实验室出来。”陈峻倾过身子,帮他开门,“回中校吗?上车,我送你一程。”
“谢谢。”华朝达上车,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对了,余星春假可能也在芝加哥,到时候见个面,你不介意吧?”陈峻漫不经心地提起,又补充,“就吃个饭什么的,不在一起玩。”
“不介意。”华朝达想到今天Sarah的话,心头一跳,“那她……就我们俩见她?”
“谁知道呢。”陈峻撇了下嘴,“不知道她带不带男伴。”
“我是说……她会不会觉得就你我有点……奇怪……”
“放心吧,余星到美国好像挺早的,人相对西化了,She never judges(她从不评判)。”陈峻扶着方向盘,“或者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推了也行。”
“不必。”华朝达悻悻。
“嗯。”陈峻突然想起点什么,“朝达,那什么,她不管带不带男伴,你也别当面表露什么看法啊,别像老孟似的,当面就judge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