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安捏着手,难以置信,半晌为难道:“我这样的天资,倒怕气着了旁人。我家少爷常常就说我笨。”
沈兰织看她那局促的模样,觉得七分的可爱,剩下的大抵是一点羞愧。
其实也没什么羞愧可言。
“绝大多数人生下来也没有很高的天资,大家都是一样的。”沈兰织道。
十安道了声多谢,看久了他这会子眼睛有些许的晕眩。她猜想大抵是昨儿晚上吹了风的缘故,她扶着额,道:“少爷出门去了,也不知多久要走,不过依他的性子,多则三天罢。”
沈兰织笑道:“无妨,我跟他日后还是能遇上的。既然他不在,我便也先走了,等他回来时,请告知他一声,今儿早上我来过。”
十安福了福身,等他一走就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
丫鬟站在门口,门神似的,只可惜要服侍的人不在。十安出去透透风,日光不强,一个时辰后叫云遮住,天色一暗,隐约着又是要下雨的样子。
宋景和将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十安闲着愈发无趣,合着眼打起了瞌睡。暖风催人眠,白墙下的人都不见了,她斜倚在那儿再歪一点儿就要倒在排水沟里。
昨儿大雨,如今还有流水涓涓从那儿溜走,发尾沾湿,随着她头一歪,彻底湿了。
……
天上阴云压得低,狂风又大起。
沈记钱庄出来个人,一身淡青皂缘道袍,束着小冠,长眉秀目,步履沉稳。
他走的如同分花拂柳似的悠闲,到了大街上才丢掉一根手指,血淋淋的叫人踩在脚下。他漠视良久,一转身,钱庄里就出了一声惨叫。过往之行人纷纷驻足,不知出了什么事情。
里面的伙计去看刘登宝,却见他在地上长跪不起,缺了一根拇指,目眦欲裂。
苍老的面孔愈发干枯,像是最后一点生机也被拔出,如今只得等死了。
桌子上一摞的账册子都沾了血,点点滴滴,似雪地红梅,脏了上头的字,细看之下竟也有陈氏的旧产。
陈年帐如虫洞,里头的少缺一时数不过来。
宋景和不知从哪儿找来的,夹在他的账册里,只一眼就瞧出他巨变的脸色。不外乎是因为账本里签字落款那一项是他刘登宝的名字。
宋景和一早就杀过来,等着他。
那时候刘登宝这老货还不知,仅仅以为他来询问事由,想着如何打发。毕竟做的事他心中也有愧。当初陈家富贵,看中他的老实本分。跟着陈大爷三十年,已经算是心腹了。进出陈家的帐都一一经过他的手。
等陈大爷病重缠绵病榻,他更是一手遮天。
虽没有害死他,但守夜那日的烛火乃是他失手打翻的,盘踞百余年的老宅火中化为灰烬。刘登宝一直怕人找上来。陈小爷那个不争气的东西为着个女人远走他乡,一连好多年他相安无事,便渐渐安下心,换了个营生,私吞了一些薄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