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游就像是个浑身炸毛的大型猫科动物,极富身残志坚精神地来了听声击物,抛下手中火把掏出枪,朝着那阵动静的源头一个点射,也不知道究竟打中没有。
他看不见那颗子弹就如同打入漩涡里,没能掀起什么波澜。时穆揽着他的肩膀,抬手将离两人最近的两头妖僵解决掉,他泄愤搬握紧因为酸麻和颤抖而有些不太灵活的五指,在秦游身前弯下背:
“到我背上来!”
秦游听见两声重物倒地的沉闷响动,顿时明白了时穆的意思。
恐怕身后的妖僵比他想象的更多,到了一种光凭他们根本无法硬碰硬,只有撤退一条活路的程度。
可是他虽然目不能视,手脚却也健全,远不至于到爬上他背的地步,或者说他忽略了什么?
秦游只是顾虑了一秒,他这个大男人往时穆身上一趴对方还能跑多快这件事,又一声几乎响在他耳边的枪响,顿时使他得残废程度一路飙升,耳朵里嗡嗡一阵轰鸣。
好似他身处于阿鼻地狱,四周都是吃人的巨口,稍微把手足伸出一截都会被血腥的利齿绞断——他却什么也看不见。未知的恐惧在黑暗中无限放大,最终化作铺天盖地的巨浪,试图将人从头到尾吞噬殆尽。
地动山摇的脚步声如同丧钟敲响,正在无限从身后逼近。
秦游退后一步:
“你先走。”
好像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就经历过无数次无能为力的感觉,扮演了无数次累赘。
他可以忍受独闯刀山火海,被无数利刃挫骨削皮,被狱火焚成灰烬;但唯独不能忍受自己全须全尾地坐以待毙,对周遭的一切束手无策,甚至仰仗别人出手相救。
秦游看不见时穆难以置信的眼神,他将手里的枪扔过去,轻描淡写道:
“接着,我拿着也是浪费子弹,你赶紧——”
最后一个字被时穆的动作强行打断。
他以一个蛮横不讲理的态度,将秦游打横抱起来,头也不回地朝着包围圈中唯一的突破口狂奔。
他脚下是满目苍夷的龟裂的泥土,稍后不慎就会一脚陷进裂缝之中,被这片吃人的土地永远留下来,沦为身后那些穷追不舍的庞然大物的美餐。
时穆几乎是凭借着一股不要命地疯劲,抱着秦游冲出重围,他的双腿好像失去了知觉,只知道向前跑,不断地向前跑,他什么都来不及想,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和秦游一起逃出去。
秦游被迫搂着他的脖子,还没有从错愕中平复过来,只听见耳侧剧烈的喘息声,但时穆的手臂却异常地稳,好似那中间填着的不是活人的血肉,而是钢筋铜铁。
他一瞬间竟然快忘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只是个刚成年。
然而事态紧急,由不得秦游感伤这任由搓扁揉圆的小崽子很快就能脱离掌控,迎面而来的是一阵惊天动地的轰鸣声,似乎是无数树木轰然倒塌的声音。
他只感觉到一阵滔天的风浪猛地劈过来,被时穆的背挡了大部分,零星的灰尘和渣滓糊了他满脸,在这种宛如天灾一般地动静之中,时穆如同一艘在滔天巨浪中翻滚的小船,终于被折断桅杆,掀出几十米远。
饶是如此,时穆的双臂仍然如同铁钳一般死死地箍着秦游肋骨,好似除非有一把大砍刀生生将他两个手臂剁掉,再无任何办法能让他松开手。
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两人阴差阳错之间掉入一条天堑般的裂缝之中,顺着陡峭的岩壁一路滚了下去。
秦游的额角不可避免地磕在一快突出的山石上,在天昏地暗的眩晕中终于不省人事。
***
再醒来的时候头痛剧烈,但微微透进眼中的光线差点没让秦游鼻子一酸。
失而复得,人才会后知后觉知道珍惜。
他坐起身,好似跟十五个大汉打了一场群架一般浑身散架一样地疼,时穆贴在肩侧,全身的重量都支撑在岩壁上,感受到身旁的动静后睁开眼,满眼都渗透着疲惫。
秦游皱眉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发现虽然浑身酸痛,但整体构件没多大损失,还能行动自如,便借着身旁一只手电筒的光去看时穆的情况。
这一看,他不由得皱起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