举:天平和尚行脚时参西院,常云:“莫道会佛法,觅个举话人也无。”一日,西院遥见,召云:“从漪!”平举头。西院云:“错!”平行三两步,西院又云:“错!”平近前。西院云:“适才这两错,是西院错?是上座错?”平云:“从漪错。”西院云:“错!”平休去。西院云:“且在这里过夏,待共上座商量这两错。”平当时便行。后住院,谓众云:“我当初行脚时,被业风吹到思明长老处,连下两错,更留我过夏,待共我商量。我不道恁么时错,我发足向南方去时,早知道错了也。”
但是西院说西院的,我自说我哥哥的。昔年我哥哥在杭州曾参加人家的结婚喜宴,新郎是有名的建筑家,新娘是之江大学秘书,两人年龄相差有一段。宴席上照例要新郎新娘自述恋爱经过,两人中是谁先起意?自述的要略如左:
这位之江大学的女秘书名叫芙蓉,是在展览会认识了那位建筑家,对他的人有一种佩服,以后就去他家走动。忽一日他经过学校。时方午饭过后,进去邀芙蓉出来走走。两人走到学校旁的山坡处坐下来看底下的钱塘江。他叫了一声“呀!”这样的好天气,说不尽的江南深秋,男情女意,晴空中时时传来鹰呼,却又是天涯很远很远。两人挨坐得这样近。他忽然扳过她的上半身来吻了她。一回儿两人立起身走回去,他要芙蓉:“你说句好话来听听。”芙蓉却是很安详,说道:“上班的时候了还在外面,要遭校长处分了。”反为像个姊姊的样子。翌日两人又相见,他问芙蓉:“昨天是谁坏?”他以为她是要说男人坏的,不料她说的却是:“昨天后来我想想自己做得都不对。”说时她的表情有一种无可奈何。他就取笑她:“我邀你出去走走,你答应得爽快,那已经不对。”芙蓉道:“是呀!”他又道:“自从在展览会相识之后,你初来我家访问时就已不对了。”芙蓉道:“是呀。”“那末你说一声错了所以好呀!”她只是很好的心境而不说。
来宾中推我哥哥致祝辞,我哥哥就引用了从漪的三错。从来开辟天地之机就是反,就是不对似的。这日酒宴中间,大家就都来说《碧岩录》,而聪明人是未读时先已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