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皇长子立为太子的阵势相比,三月底,吴婕妤早产生下皇次子的消息,就显得悄无声息。
朱瞻基先就顾虑着太后会将那孩子要过来养在皇后膝下,所以迟迟没有同太后讲,这会儿虽然立了太子,但皇后膝下仍无男丁,为防生变,他还是把这消息瞒着太后,以至于皇次子满月,朝贺的,也就是他和皇贵妃以及宅子里的仆妇们。
倒是将云实升了位分,成了贤妃。
宫里头,已经有了一位贤妃,这又封一位,原是于礼不合的,但云实委屈,淑贤惠丽四妃已备,总不能让她这个生下皇子的屈居那些个无出的妃嫔之下,所以就让她挑了个封号,云实觉得贤字甚好,有着德行兼备,美善好名的意头,就挑了这一个。
自此,吴婕妤就成了吴贤妃。
对于皇次子的出生,不能宣告天下,大摆宴席,云实倒不是很在意:先前宫里头又不是没出过孕有皇子,仍然寂老深宫的事情。她生下皇次子,该有的赏赐一分不少,还直接跳过了嫔,被封为贤妃。本来,作为罪官之奴,她连纳进后宫的资格都没有,如今却能和宫里的四妃一样,享受仆众如云的待遇,她抱着皇次子觉得很满意。
若说有什么不如意,就是皇上自打她怀孕之后,就很少过来。
生了儿子,这点不如意也消散不少。
太子名朱祁镇,皇次子名朱祁钰,云实就钰哥儿钰哥儿地叫,有了儿子,她对朱瞻基这半年多才过来看她一次,也不甚在意了。
主要还是听孙清扬的劝,就是宫里头的妃嫔们,几个月见不上皇上一次,也很正常,况且她这养在宫外头……能够日常供应如仪,生有皇子傍身,要是被人知道,还不得说她好命。
“皇上不喜欢人争宠夺位的,先前曾有妃嫔新宠,轻狂无知,对那些老的宫妃们无礼,以至于撸了皇上的逆鳞,直接搁牌子,再不召去侍寝。虽说你我现在身份不同,但也一样,恩宠系于皇上一念之间,何必去惹他不快?”
听了孙清扬所说,云实有些吃惊:“其他人如此,皇贵妃您总该有所不同,怎么倒谨慎成这样?”
孙清扬淡淡一笑:“所以本宫一直劝你不要进宫去呢,到了宫里头,就算皇上再宠着,也得按规矩来办。其他不说,单讲这回立太子。本宫三请三推,仍然被人诟病,说本宫装腔作势,若是本宫飞扬跋扈些,只怕不等那些个人说,皇上也厌憎……这宫里的事啊,就是皇上给了,高高兴兴地受着,没有给的,也千万别起觊觎之心。本宫从前是无心插柳,而今却是看明白了。”
云实看了看孙清扬的脸色,脸上浮出笑意:“皇贵妃娘娘这是提点臣妾呢,臣妾先行谢过。”
孙清扬伸出手指,戳了下她的额头:“都是当娘的人了,还这么调皮。”
云实将皇次子递给了乳娘,看着乳娘抱了皇次子到暖阁里,看着孙清扬正色道:“听说皇上最近很宠那个花婕妤,不是已经掀过去了吗?怎么会突然惦记起来?她和惠妃走得近,娘娘您得留点意。无缘无故起来这么个人,惠妃平日里又和皇后交好,这才立了皇长子为太子,皇上怎么又宠起花婕妤来了,倒叫臣妾有些不明白。”
“你在宫外头,消息还这么灵通,倒叫本宫刮目相看了。”孙清扬半真半假地笑道。想了想,她含蓄地讲,“花婕妤舞跳得很好,皇上念着,也不足为奇。”
“噢——”
云实有些明白了,跳舞好的人,腰身柔软,能够做到别人达不到的一些动作。对于喜欢新奇玩法的皇上来说,确实比年长的妃嫔新鲜,比年少的那些个,更解风情。
“还是平头百姓家好,一夫一妻的,相伴到老,不像咱们,再受宠,也得和诸多女人去共享皇上……”丫鬟出身的云实,没有受那么多女诫女训的熏陶,脑海里就没有觉得这已经是犯了妒。
孙清扬不以为然:“那种也不过是因为没有机会罢了,你没看一旦升官发财,抛弃糟糠之妻的不计其数。咱们这种,就算到老了无爱无宠,也不会下堂去,照旧是衣食无忧地供着。本宫倒觉得,感情应有比较,并非没有选择才叫真爱,而是有了选择,仍然坚定不移,才算爱吧。皇上他身为男子,三宫六院是很平常的事,要他对着满堂佳丽,却只执念一个人,未免不合人之常理。”
云实沉默半晌:“您倒想得开。”
孙清扬笑道:“只是本宫所要的,和你不同罢了。”
云实不明白了,她以为两人说的是一回事,只不过孙清扬大度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