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新鲜,”云檀目光一闪,笑着告辞:“潋姐姐,王爷估计得到赶黑才能回来呢,若我是你,一定躲起来清闲一天。”
说完抬步离了此处,边走心中边思:新王妃又怎样,刚进门儿就摆主子的款儿,如此张扬,只怕日后吃亏的在后面——,岂不知,王府看着无害的树叶儿落下来都会打的人头破血流呢!
而黛玉此时也正在懊悔自己的决定,坐在华丽的车厢内,背靠着暖和的白色狐皮暖垫儿,侧耳倾听车厢周围整齐有序的马蹄声,——本来先前还有人喝道,后来水溶不知怎么让停了,可那威严的仪仗还有前面引路的侍卫都无一说明了这些人马的尊贵和不可冒犯处,弗论那高举的回避牌和有着北静王府字样的飞扬彩旗了。这让黛玉的思绪不由回到昨日喜轿所过之处:亦是这般招人耳目,惹人议论!
正想着,明显感觉车辆渐渐慢了下来,转眸向车窗,几名年轻的侍卫横刀执戟踏马行在自己所乘车辆的周围,便思莫非是内庭到了?
果不其然,马车停了下来,耳内只闻恭谨的声音:“下官见过北静王爷,向王爷道喜!”
又听前面车内水溶的声音:“赵大人不必多礼,等你脱了这个班儿,来东宫找本王,本王有事给你说!”
那人好象笑了一声:“赵全谨尊王命!”紧跟着黛玉就觉得车子又向前行去。只是听到那人自报名姓后黛玉的心忽然跳停了一拍——,赵全?!下意识用手将悬在车厢内的薄纱掀起了一角:
车厢外的侍卫被她的举动呆了一呆,看清新王妃的容颜后慌忙扭头规避。黛玉也不管自己此举止是否失礼,只是不顾一切的透过人马向旁侧看去:果然没猜错,高高的宫门旁低头恭身而站的男子不是三年前到过扬州宣那骇人听闻圣旨的又是哪个?
都说人有极强的直觉,那赵全也不例外,他很快觉出有人盯住自己,那如刺芒背的感觉很让人不舒服——,便下意识抬眸,随即视线跌入一双乌灵若梦但有着强烈恨意的眸子中:他一激灵,在看清黛玉时立即神色大变:还是躲不过,依然碰上了她——
而黛玉握住轻纱的手也在簌簌直抖,记忆如潮水冲开往事的堤岸,萧瑟的秋风依稀吹来三年前扬州巡盐御史府前的凄怆。那时——,一队队的侍卫亮着银枪围住自己的府门,父亲林如海已奄奄一息,早已服不进任何汤药了。自己则衣不解带、强撑着病体在床前侍奉。
记忆中那时自己三天三夜没有合眼,眼看着生命的迹象一点点从父亲的身体里抽离,心痛的感觉比失去母亲时尤甚。
“姑娘,林大人已如那将枯的油灯,再也没有复原的可能了。”大夫几天前就下了这个定论:“哀莫大于心死,他病体本就沉重,已是虚空的身子,不过也就这几天罢了,请及早准备后事吧。”
但黛玉却固执的不肯相信:父亲虽已滴水未进,但那饱经沧桑的眼睛,却依旧清亮如昔,或是知自己将不久于人世,竟一眨不眨的看着那支撑屋顶的房梁。
“父亲,闭上眼睛歇一歇吧,”黛玉再一次侍奉汤药无效后,含泪劝慰林如海。
林如海的病势已经沉重到不能让他清楚的表达出任何思想。但那一刻他却如回光返照:“不……,我在等朝庭的……准奏书,离开朝堂,……就再不会有磨难和纷争……来困扰我们父女了。”
黛玉的泪在眼内打转,却柔声对父亲讲:“就要来了吧,也许在路上呢,从京城到扬州,慢一些得一个月呢!”可她心内却比谁都清楚:恐怕父亲所等的今生也等不到了,官兵就在府门外守着呢!
正说着,文管家急匆匆从外面进来,见林如海面色有所好转不禁一喜,但很快却用目光向黛玉示意,分明是有事要禀。
黛玉踌躇一番,唤过云姨娘照应父亲,自己则低头走出正房的门,文管家疾步跟上。
“姑娘,那陈钦差已等不及了!说是圣命难违,”文管家愁容满面的低声回道:“偏巧琏二爷怕老爷有个万一,亲自去城东寿材铺了,说将东西准备好冲一冲,兴许能将这灾冲过去——,谁知此时钦差说不能等了。”
黛玉忍了许久的泪终于滴了下来:“真是墙倒众人推,原来我只说那荣钦差为人不择手段,谁知和他比起来,这忠顺世子更如虎狼一般,让我去会会他——,问他为何要将林府赶尽杀绝!”
文管家在后面跟上:“姑娘说话软和着些好,依老奴看,这陈钦差比刚来时强了十倍不止,起码他给了咱们宽限时间。”
黛玉咬着牙不吭声,只是将脚步加快,没到二门就听到有两人的言来语往传来,声音都不高——,一个是半年前走掉的荣钦差的左右手裘大人,另一个是邂逅在栖灵寺的忠顺世子陈钦差。
“世子,荣大人说过了,林大人为官清正廉明,又兼这盐政一职极其重要,没有真凭实据前不能为难林府!”这是裘大人的声音。半年来他常至林府走动,林如海对这个身居要职的年轻人很是喜欢,贾琏也因他的频频造访而沾沾自喜——,心底一直认为是裘良看着荣府的面子。
“裘大人,本钦差也不愿如此,”接话的是第二任钦差,黛玉已从侧面了解到他本姓陈,名鹤亭。更知他身份的另一特殊性:是当今圣上颇为看重的忠顺王府的独生骄子。
“但林大人只要肯说出那御物下落,我会求父王请命朝庭,必不至连累林大人一家老小的性命!”耳中只听他缓缓言道。
“钦差大人,可惜我父女不能从命!”黛玉含悲从内走出:“我父已说过,他从未见过那御物的影子。你让他如何担这莫须有的罪名?”
裘良和鹤亭均一呆,他们一同看向这斗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弱质女子。
“林姑娘,请转回吧,”裘良首先一叹:“这不是你一个女子所能料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