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鸢额上青筋激凸而起,满脸横飞的怒气,快步上前气势汹汹直朝楚璇而去,萧雁迟忙赶上拦住他的去路。
“让开!”
萧雁迟岿然不动,一字一句道:“二伯若是觉得挨了一巴掌冤枉,不如咱们到爷爷跟前评评理去。”
萧鸢那贲发狂涌的鸷气霎时遇了挫,僵住了。
他拎着拳头恨恨地瞪了萧雁迟一会儿,又偏身狠剜了一下楚璇,转身走了。
被萧鸢这一闹,两人闲话的兴致也已荡然无存,只互相安慰了几句,便进屋了。
晚饭是三舅母精心准备的,都是合楚璇口味的菜肴,用得自然十分愉快。
饭后,萧雁迟寻了个机会将楚璇拉到一边,低声道:“我听说前几天皇帝陛下把你关在长秋殿,遣散了所有宫人,还派禁军看守,还听说……他不让你吃饭?”
楚璇揉了揉额角,揶揄:“你消息还挺灵通的。”
萧雁迟俊朗的眉眼满溢出焦虑与担忧:“都这个时候了,你还——爷爷要为难你,要打你,那皇帝也是个心狠手黑的主儿,你每天悬崖边走,就不怕哪天一脚踩空把小命丢了?”
楚璇下意识想解释,萧逸只是关了她,并没有为难过她,更没不让她吃饭,只是犹豫了片刻,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倒不是不信他,只是这傻哥哥心思浅没城府,怕哪天在外公面前再说漏了嘴。
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萧雁迟越发笃定她日子难捱,神秘兮兮地环顾了四周,凑近她低声道:“璇儿,我帮你逃出去吧。”
楚璇睁大了眼,惊愕地看向他。
“陛下过几日就要去骊山行宫接见外使,他肯定会带着你去的,不出意外我会在骊山当值。行宫不比禁宫,防卫没有那么严,到时候咱们两个里应外合,肯定能逃出来。”
楚璇静默了片刻,终于在他殷切的眼神里艰难开口:“你知道诱拐嫔妃是什么罪吗?”
萧雁迟一甩袖子,颇为豁达道:“我早就想好了,那皇帝有本事就去找爷爷要人,双方都是有身份要脸面的人,若是声张出去,怕也丢不起这个人。至于爷爷那边……我是他亲孙子,他总不会要我命吧。”
楚璇只觉头发昏,眼发胀,刚要耐下性子跟他说些什么,忽听外面传进冉冉清亮的声音:“姑娘,老爷和夫人来看你了。”
楚晏和云蘅都来了,还带着楚玥。
楚玥倒不是来梁王府看她姐姐的,而是听说今日江淮也来了王府,便在闺阁里坐不住,非央告着母亲带她来。谁知等套好马车理整好女眷出行的那一套行头,姗姗而至,江淮已告辞回府了。
因而楚玥满心里不痛快,到这儿来也总嘟着张嘴。
倒是云蘅,待楚璇颇为热络,一进屋便拉着她的手,细细碎碎地嘱咐:“你也不大回来,母亲总跟你说不上话,家里如今是这个境况,你爹刚丢了官职,你哥哥又落了榜,全指着你外公提携他们。也不求你多做什么,只要你听你外公的话,好好给他办事,别惹他生气就是。”
楚璇定定地看着自己母亲那柔丽慈和的面庞,蓦地,提起一抹恰到好处的笑,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回来,客客气气道:“女儿明白,母亲放心吧。”
一直郁郁沉默的楚玥眼珠转了转,上前,热情亲昵地拉住楚璇的手:“姐姐,母亲说的呢是有道理的,可什么事也得先想着自家人呢。妹妹没有你那样的好命,能与天子结姻缘,只能嫁个侍郎,你享着荣华富贵的时候,总不忍心看妹妹吃苦吧?”
楚璇那抹笑已有些僵硬,眼底清透冷淡,如结了层薄薄的冰凌,泛着粼粼光芒地看向楚玥,平和道:“妹妹有话直说。”
楚玥堆起明媚的笑脸:“陛下那里你若能说上话,也提携提携安郎,他可是上一榜的探花,又在甘南那苦寒之地待了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楚璇迟钝地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安郎是江淮的字。
她心中有百般滋味,只化作唇角一缕淡烟浅笑:“好,姐姐记住了。”
楚玥喜笑颜开,腻在了楚璇身侧,大改方才的冷淡沉郁,亲亲昵昵地对她嘘寒问暖。
一直沉默的楚晏终于看不下去,欺身上前把楚玥拉开直接扔给云蘅,冲她们道:“行了,我还有正事要跟璇儿说,你们出去等着吧,天晚了,说完咱们就回家,你们也不必再进来了。”
楚玥撒娇似得委屈看向母亲,云蘅也只当这些日子楚晏丢官入狱,性子乖戾,不跟他一般见识,瞥了他一眼,领着女儿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她们一走,楚璇才觉得呼吸稍稍顺畅了些。
楚晏干脆道:“别听你母亲和妹妹的,她们什么都不知道,整天就会胡说。璇儿……”他上前一步,望着女儿消瘦的脸庞,心疼不已,抬手捋了捋她鬓前的碎发,轻声道:“你就顾你自己,想法儿把自己的日子过好了,别的不用你管。长秋殿藏毒的事爹已经知道了,是爹没用,连累了女儿,你以后不准再干这样的傻事了。”
楚璇想说些宽慰的话,可只觉喉间酸涩,什么都说不出来。
两人靠得近些时,楚璇发现,父亲好像已经开始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