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淙洲身后跟着苏溱溱生的三个孩子,长子金不畏还算稳重,只是向父母行了一礼默默站在一旁作壁上观,次子金不离比金不语小了一日,排行屈居于她之下几乎成了他多年的心病,一见金不语倒霉就开心,嘲笑她:“二哥,你这是从苏州吃了几斤土回来?怎么弄的这般狼狈?”
最小的金不弃就更不用说了,模样继承了苏溱溱的娇媚,到底年纪小不如其母还会掩饰,对金不语的态度从来就谈不上友善,嫌弃的往后退了两步,不惜落井下石:“二哥,你没回来家里一切都好,你一回来家里鸡飞狗跳,你也太不懂事了,除了给父亲添堵,你还会干什么呀?你就不能跟大哥还有沈哥哥学学,为父亲分忧?”
她眼神有意无意偷扫了一眼沈淙洲,透露出一点少女的羞涩。
金不语捂着鼻子往沈淙洲身后躲,对这位妹妹也不大客气:“金不弃,你这是往脸上糊了几斤香粉啊,快别说话了,粉块簌簌往下掉就算了,鼻子不好的人跟你说完话回头得去看大夫。”
金不弃瞬间气的脸色涨红,狠狠瞪了她一眼:“你就该被父亲打死!”
厅堂里一片狼藉,沈淙洲松开了金守忠的鞭子,提醒他:“义父,世子今日回来,明日还要见客,面上不宜带伤。”
鉴于金不语以往就爱胡说八道的性子,若是脸上带伤谁知道这孽障会在人前说些什么话。
他收了鞭子骂道:“滚去祠堂跪着,明早之前不许起来!”
这招以往也用过,金不语早都习惯了,反正只要不是皮肉受伤,她对陪伴列祖列宗也没什么意见,还能坐在蒲团上打个盹,总比对着这一屋子虚伪的嘴脸要清静。
她拍拍身上的土一边往外走,一边向金守忠露出个别有深意的笑容:“临行前姨丈还让我给父亲捎了礼物,回头就让澄心跟澄意送过去。”熟门熟路往后面祠堂去了。
定北侯府如今虽然改姓了金,但祠堂里还是供着姜氏祖宗,每到逢年过节与部下搞联欢,金守忠总不免要假惺惺滴几滴眼泪,回忆一番老岳父对他的提拔之恩,战亡大舅兄的英勇事迹,还有妻子姜娴的贤惠温柔,再展望一番对嫡子未来的担忧——姜氏只有这点子骨血,我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偏偏这孩子文不成武不就,又吃不得苦,连营里也没去过几回,将来可怎么办哟?
经过他十几年的不懈努力,如今的幽州大营里再不复姜成烈活着的光景,老将一年年见少,不是被调走驻守他方,便是渐渐被冷遇,还能在他面前说上话的不足三成,反倒是经他提拔的新任将领济济一堂,对侯爷的情深意重赞不绝口。
幽州城内传言定北侯长情念旧,这帮人与其家眷功不可没。
正是腊月滴水成冰的时候,外面大雪未停,祠堂里只有灵位前供着的油灯发出昏黄的一点光芒,将庄严肃穆的祠堂照出了几分幽晦难言的恐怖之意,然而金不语却在供桌上抽了三根香点燃插进香炉,端端正正跪倒在灵位前。
“外祖父,母亲,我回来了。”
她讲了一番自己在苏州的见闻,大姨母与姨丈家中之事:“……大姨倒是风韵依旧,只是大姨丈胖成了白面馒头,他们见到我不知道多欢喜。”她摸摸自己的脸,自得道:“你们知道我本来就生的讨喜嘛,连几位表兄表姊都很喜欢我,嚷嚷着让我过完年再回来,不过我记挂着要回来看我那老子在年前宴会上的表演,也不知道他今年要滴几滴泪,说不定要比去年少两滴,就尽早赶回来了。”
她对金守忠也有一番展望:“……说不定再过两年,我那老子就不必在宴会之上喝点酒怀念老岳父的提拔之情了。”她还分外诚恳的跟姜成烈的灵位商量:“外祖父,您要不给他托个梦吓唬吓唬他?”
照例无人应答。
她搓搓双臂,彻骨的寒意涌上来,腹中也忍不住打起了饥荒,在舒家医馆里喝的那点姜汤攒起来的暖意早散的差不多了,连大氅也在进门的时候解了下来,也不知道随手递给了哪个仆从,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早躲远了,恐怕不会冒雪给她送过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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