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嬷嬷指着身后两个眉目精致明艳的宫女,一字一句地传着德妃的话。
黛玉听着,心里苦笑,到底还是来了。
苏嬷嬷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黛玉,见她面上怔怔的,随即又笑道:“德妃娘娘还说了,也不知道福晋使唤惯了什么样的奴才,随便打发了两个来。福晋若是不满意,叫奴婢再带了回去,换两个过来就是了。”
压下心里头的恼火,黛玉强笑道:“嬷嬷说的哪里话?竟叫我无话可说了。我虽然年纪小些,也知道‘长者赐不敢辞’这个规矩,德妃娘娘赏了人来,乃是爱护小辈的意思。黛玉如何能不识好歹呢?”说着,问那两个女子,“姓什么?家里在哪个旗?”
那两个女子中身材高一些的微微福身,低声道:“回福晋的话,奴婢宋氏,乃是户部主事金柱之女。”
另一个身材瘦小些的也行礼回道:“奴婢武氏,是知州武柱国之女。”
黛玉点点头,说道:“既是德妃娘娘叫你们过来的,日后便在府里边好生伺候着罢。”又叫秋雁,“带了她们去歇着,再拨几个人过去服侍。”
二人忙跪下磕头,黛玉挥挥手:“不必了,你们是娘娘所赐,身份自然不同。日后不需如此。”
苏嬷嬷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屈膝道:“福晋贤惠大度,奴婢定当好生回了娘娘的。娘娘说了,福晋这是头胎,叫好生养着。若是想吃什么玩什么,打发人到宫里头娘娘那里要去。”
黛玉颔首。苏嬷嬷看黛玉脸上有疲色,忙告退回宫了。
见她走了,雪雁忍不住“呸”了一声,气愤愤地说道:“什么事儿啊,福晋这里刚有喜,她就送了两个人来!”
宋嬷嬷慌忙呵斥:“雪雁!你胡说些什么?这是娘娘的恩典,你若是嘴里没个把门的,少不得我罚了你!”
黛玉苦笑不语,在各个皇子府里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罢?也无心再去琢磨什么,只叫宋嬷嬷去安排了那两个女子,自己起身到屋子里头去躺着了。
胤禛下了朝一回府便知道了德妃打发人送了两个宫女过来伺候自己,心里一惊,担心黛玉胡思乱想,忙朝着后院儿疾走。
苏培盛在后头紧紧地跟着,心里叹息德妃娘娘如此行事,真不知道是聪明还是愚蠢了。
胤禛进了黛玉的院子,见满院子鸦雀无声的,便是洒扫的几个婆子丫头都不敢大了声。
外头的小丫头见了胤禛,正要行礼,却被他摆摆手,赶忙噤了声,替他打起了帘子。
进去一看,黛玉正靠在软榻上,秋雁端着一碗什么东西一口一口地喂着她,雪雁却坐在她身后打着扇子。
见胤禛进来,雪雁秋雁都忙请安,只是语气有些生硬。黛玉似笑非笑地看着胤禛,轻声问道:“王爷回来了?我可是要恭喜王爷呢,又添了如花美眷。”
伸手拧了拧黛玉的鼻子,笑道:“挺好的一张脸,酸的能拧出了醋汁子。又不是我要来的,你何苦委屈自己呢?”
黛玉扭头撇嘴道:“我倒是想着推了呢,可那是王爷的额娘赏下来伺候王爷的,我推了,难不成要顶着个不孝不贤的名儿过日子?再说今日推了德妃娘娘的人,明儿太后皇上赏下来的也推了不成?没的叫人说我不能容人罢了。还不如高高兴兴地收了,客客气气地待着,又叫娘娘高兴了,王爷还多添了几个伺候的人,岂不美哉?”
胤禛听了,不免心里有几分焦躁,沉下了脸生硬道:“我原先跟你说的那些话竟都成了耳旁风?你从没有信过?”
黛玉这几日本就因着有了身孕不知所措,常有些莫名其妙的小脾气,众人都肯体谅她,也就事事顺着她的意思,胤禛更是对她笑意温存。此时见他沉着脸说出这样的话来,黛玉忍不住眼圈一红,落下泪来,哽咽道:“王爷说过些什么?王爷的话我句句记在心里头呢,可是,有些事情岂是咱们两个就能违背了的?今日额娘赏了人,我能说什么做什么?心里边儿要说高兴,那是傻的。可就算是不高兴又能如何?我也只能装着笑脸收下。王爷若是不满意,只管撵了她们出去!说不得,我背了这个妒妇的名儿就是了!”
一行说着,一行哭着,只气的胤禛脸色越发阴沉,雪雁见了,忙暗暗地拉着黛玉的衣裳,叫她住口。
胤禛心里有火,瞅着黛玉委屈的样子,又不忍朝她发,只一甩袖子扭头便往外走。
黛玉见他不理自己,心里越发地难受,胃里边一阵翻腾,“哇”的一声,便将刚才吃的血燕窝吐了出来。
慌得秋雁忙蹲□子,用帕子接了,雪雁赶紧一边儿拍着黛玉的背,一边儿叫旁边的小丫头“快去倒了温水来”。
胤禛还没出了屋子,就听得后边儿黛玉吐了,赶紧回身一看,黛玉伏在榻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面色赤红,头发也乱了。
慌忙走回去推开了雪雁,自己一把搂住了黛玉,急道:“快去请太医!”
见小丫头端了水来,也顾不得眼前有人,只自己伸手接了,喂到黛玉唇边。
黛玉也知道自己朝着胤禛发脾气是有些过了,见他着急的样子,心里已经软了,低下头便含了一口水漱了漱口。
早有小丫头捧了痰盂过来,黛玉将水吐在了里边儿,方觉得心口那股子堵得难受的感觉好了些。
靠在胤禛身上,喘过了几口气来,才闭上了眼睛,只是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着,两行清泪顺着眼角便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