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回禀贾母,直说王氏劳累忙碌,自己张罗娘家之事自己操办,左不过自己无所事事。
贾母知道个中猫腻,因为元春之故遂也不多言,张氏言之有理,她边顺水推舟了。
张氏便自己打理娘家年礼,以及新近结交的清贵门户,礼尚往来,无一缺漏,其乐融融。
当然,这是所眼一看,明面上的事情。暗地里张氏却利用这一忙碌之际,着令手下四大陪房暗中召集训练自己心腹人手,以备自己复出夺权,一击而中。
张氏名下八户陪房,四个陪嫁丫头也都嫁给了贾府奴才,成功渗透进了贾府大根系之中。其中有个佼佼者就是嫁给了贾赦长随,如今很有出息的林之孝,她闺名银翘,如今人称林之孝家里。
说起来,这林之孝两口子当初得宠于凤姐,也是贾琏功劳。凤姐若是活到王夫人岁数,只怕林之孝两口子会越过赖大一家子也说不定。
除了这些在府里原本得用之人,何嫂子另行从张氏铺面里,庄子上筛选十名男丁,十名媳妇,又从户下人子女中遴选了十名男童,十名小丫头,这其中有会当差的只是目下不显眼,也有生手,张氏勒令何嫂子监督查验,让他们父子,母女,姐妹,相互教导,等待时机,顶漏补缺。
故而,眼下对于赖大家里暗中刁难,张氏是求之不得,只等他们冒出头来,一棒子给他们敲掉了。
怪只怪张氏做事甚是机密,迎春不得而知,只为这事儿替嫡母担心一夜。
回头再说张氏携带迎春驾临议事厅,吩咐何嫂子按名册点名签押,头一个赖大家里就着人来请假,说是昨夜晚下雪路滑不仔细摔了一跤扭了脚筋,走不得了。
剩下执事媳妇便有五位请了病假,张氏细看他们的分管事物,一个个都是紧要部门,差一环无能人操办就会混乱不堪。张氏合上名册,问其病因,不是头疼就是吃坏了肚子。剩下又有两个迟到一刻钟。
所幸下面奴才多是最底层老人,齐齐一堂,一个不少。
张氏拿眼一看,请假迟到之人都是王氏心腹,其中姗姗来迟者就有周瑞家里。她是府中负责照管女眷进出车驾的管事,这些人跟各家主子关系密切,有最是难伺候一群人,是个顶顶重要场所。
王氏总共有四房陪房,分别是吴兴家的,郑华家的,来旺家的,来喜家的。她们都是跟王氏差不多岁数的老人儿,当时跟过来是一色水嫩小媳妇,年岁并不比王氏大,是王家老太太有心替王氏培养得力帮手。
周瑞家里身份更特别些,她是王氏的二等陪嫁丫头,本来有些心思在姑爷身上,后来看着王夫人身边几朵梅下场太惨,熄了心思,由王氏做主嫁给了家生子儿周瑞,成了王氏最最得力心腹。
所以,在王氏一众臂膀之中,周瑞家里在府中最是得脸,平日里眼高于顶,除了赖大家里她是谁也不睬,就是二管家林之孝家里也不在她眼里。她又口舌伶俐,最会巴结当权主子,贾母夜深喜爱她。
张氏偏故意问她:“周嫂子是办事老人了,侄儿大事,缘何竟然迟了?难道在嫂子心里,小主子不在你眼里呢?”
周瑞家里道:“原是我们太太太过悲哀,奴婢昨个陪伴太太一夜,今儿就……”
张氏原本马上将她拔出,一听她拿王氏说话,知道这是个套儿。遂面露戚容,一点头:“唉,这话也在理儿,你们太太身边委实也离不得人,不如周嫂子你就别领差事了,对牌交与别人,你专心去陪陪二婶罢,候二婶好些了嫂子再来听差,可好?”
周瑞家里闻言顿时慌了,眼下这个差事可是肥差,不仅可以自己出门二五二六冒充主子,驱马坐车,还可以插空子租赁与人收受好处。
再者,每年的修缮费用,车帘子,布幔子新旧更替,又是一大笔银钱,他们两口子内外配合如鱼得水,银子哗哗只淌,如何舍得脱手。闻言急忙跪下表白:“奴婢虽是二太太陪嫁之人,目下却在府里当差,如今既是大太太主事,一切听从当家太太,岂能任凭心情使性子呢。”
这话说得在情在理,又有一份委曲求全之意。
张氏微笑点头:“我就说周嫂子是个有分寸的人,不会因小失大,很好。”
周瑞家里忍气回队,眼眸请冷冷的心下冷笑,下马威是吧,等着瞧吧。
既然饶了周瑞家里,来喜家里也是因为开解王氏起得迟了,只有一并饶了。
再者,这周瑞家里来喜家里虽则迟了,却也来了。比那些干脆撂挑子者好多了,张氏便决定放她们过去,以观后效。一笑言道:“既是这般,且当差去,不过丑话说在头里,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明日再若迟到,决不轻饶。”
随即分派令牌,开口点将:“林之孝家里,你顶替赖大家里缺,总管各处巡视,上传下达,又偷懒的,懈怠的,擅离职守的,随时报备我听,严家惩处,切勿出现纰漏。”
林之孝家里答应一声,接了令签。
张氏紧着点了自己四个陪嫁丫头,张全家里,李富贵家里,王平家里,朱顺家里,秦三家里等五人,顶上请假执事之位,分管紧要的之处,茶水间,大厨房,来吊亲戚家茶水供给,席面茶饭供给,再有顶顶重要之处灵前上香等事宜。
迎春当初见过凤姐的风采,今日又见嫡母风范,只有暗暗佩服的份儿。特别是嫡母临危不乱,派兵点将,瞬间将瘫痪的支架扶起来的本事,更令迎春钦慕不已。
同时,迎春看着这些贮备人等,心中明白了培养亲信之重要。
一个上午过去,各处情况正常,张氏稍稍松口气。
不料午饭时刻,林之孝家里匆匆来报,周瑞家里车马出了事故,按照分管,周瑞家里带领四十个人分管招待来客仆从,诸如车夫长随等人的茶饭,结果,不是茶水冰凉,就是碗碟不够,客人上桌坐了半天,前头菜碟子都冷透了,后面菜肴还不见踪影。
这些人平日在府里也是人五人六的,如何受的这般怠慢,就嚷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