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文晖听到屋里传来一声巨响,脚比脑子快,像只猎豹一般地冲了进去,发现声响的来源是一部与墙面剧烈碰撞后掉到地上、被砸得稀巴烂的手机。
他顾不得手机残骸,又去看大床上的林唯一,发现他呼吸急促,冷汗淋漓,正哆嗦着手从药瓶子里倒药片,水都不喝,直接将药片干吞了下去。
单文晖疾步走到林唯一身边,熟练地帮他拍背、拿水,又给他用靠枕垫腰,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随时准备拨打120。
林唯一缓了好一阵子才将情绪平复下来,单文晖暗自庆幸,自己又在被炒鱿鱼的边缘转了一圈。
这半个月也不知怎么了,林唯一发病越来越频繁,经常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单文晖觉得他就是在作死,寻思着要不要把这些情况汇报给林先生和林太太。
林唯一喝过水后调整了一下呼吸,终于开口说话:“手链,别丢。”
单文晖听到“手链”这两个字就脑壳疼,都要怀疑那手链是被人下了诅咒,就这么个不值钱的东西,竟能三天两头地让林唯一大动肝火,还丢不掉,也太古怪了!
单文晖连忙回答:“没丢没丢,在我这儿呢。”
“你拿给我。”林唯一扣住他的小臂,说,“我自己,去还给她,她叫,什么来着?”
“……”单文晖相当无语,回答,“攸晴。”
“攸晴。”林唯一闭上眼睛点点头,呼吸依旧急促,讲话都无法连贯,“我去,还给,攸晴,这下,你满意了吧?”
单文晖:“?”
他满意什么?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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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清明那天,林唯一跟随母亲和大姨去到墓园,为外公扫墓。
邹老爷子睡的墓穴是墓园里最高端的那一批,位置靠近山顶,面积很大,坐北朝南,阳光充沛,价格抵得上彦城一套小户型。
林唯一身着黑衣,在外公的墓碑前放下一束鲜花,鞠躬浅拜后走到一边等待,看着母亲在墓前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爸,你一定要保佑唯一,保佑他身体健康,无病无灾,平平安安地活到老。真的,我和海东不求他大富大贵,只希望他能好好地活下去……”
林唯一听不得这种话,强迫自己别开头,将视线落向远方。
父母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的留恋与羁绊,如果不是因为他们,他早就解脱了。
邹婉站在林唯一身边,依旧是一副严肃的表情,她偏了偏头,低声说:“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不接受心脏移植,以后你父母来墓园,就要多看一个人了。那可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他们怎么受得住?你要是真孝顺,就该为他们想想。”
“你这是道德绑架。”林唯一的声音也很低,因为不想让母亲听见,“我的身体我做主,有本事,你们就把心脏硬塞给我呀。”
“你怎么能这么和长辈说话?!”邹婉又一次被林唯一气到,觉得这孩子真是不可理喻!
林唯一冷冷一笑,又往远处望去,发现墓园正在开发另一片山头,墓坑漫山遍野,但还没“人”入住。
那是这墓园里最高的一处山头,还建有户外电梯,扫墓人不用再辛辛苦苦地走台阶上去。
因为心脏不好,林唯一爬楼就特别吃力,需要爬一段歇一阵,刚才爬上来就花了比旁人多一倍的时间,走到外公墓前时已是心慌气短,休息了十分钟才缓过来。
他心思一转,抬起手往那山头一指,对邹婉说:“大姨,以后我想睡在那儿,那边有电梯,你们年纪大了,来看我时也不用再爬楼梯。你看那儿采光多好,位置要选得高一点,我喜欢看风景。”
邹婉生气:“呸呸呸!这种话怎么可以乱说!”
林唯一又笑起来:“我没乱说,真的,快了,说不定明年清明,我就在那儿等你们了。”
邹婉:“……”
邹敏转过头,看到儿子笑吟吟地与邹婉说着话,心中欣喜,问:“你们在聊什么?”
邹婉都快吐血了,林唯一看向母亲,淡定地回答:“没什么,聊聊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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