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货。”贾母简直快被王夫人气笑了,狠狠地拍着引枕,勃然大怒:“这根本就是甄贵妃想要以此要挟我们荣国府,你怎么就看不明白。”
王夫人活了这么些年,素日只是在内宅事情上较为精通,旁的连账面都看不懂,也没经历过个大风大浪,根本就想不到这么深。
想到秦嬷嬷面带笑意明里暗里的敲打,再想到被王夫人半毁了前途的元春和宝玉,贾母就心堵得难受:“甄贵妃已经察觉到我们因着元姐儿有些摇摆。本来今儿个让你把宝钗和探丫头带去,就是想抛出她们暂时稳住甄贵妃。可她恐怕早就想好了拿捏我们的对策,所以这才把宝玉控制在二皇子的身边,这是要逼我们在元春和宝玉之间做个选择。”
见王夫人还是不明白,贾母深深地叹了口气:“站在二皇子殿下这边,进一步,元春能做六皇子妃,宝玉也有着大好前程。退一步……”
贾母苦笑:“我们还有什么退路。除非愿意舍弃宝玉,全力帮扶元春。”
“老祖宗,这怎么行?”一听到贾母这样说,王夫人立马站了起来:“宝玉衔玉而生,这可是难得的造化,怎么能够舍弃宝玉。”
贾母狠狠道,声音都拔高了几分:“那就要放弃元春。”
“那更不行了。”王夫人听了贾母的话,相当不乐意:“元春乃大年初一诞生,这可是大吉之兆。更不消说她是咱们贾家倾阖族之力打造出来的姑娘,那定是能够飞上枝头的。若是放弃元春,那岂不是咱们多年来得心血都要白费。”
“这还不是你这个蠢货作的。”贾母不顾风度地伸手指着王夫人,隔空狠狠地点了她几下:“若是你今儿个不答应二皇子妃,那或许咱们家还能暂时与甄贵妃那边虚与委蛇。可如今呢?宝玉已经被二皇子府捏在了手心里,你难道真的要看他被生生磋磨死。”
皇家要折磨一个人,那多的是兵不血刃地方法。宝玉自幼娇生惯养,又怎么受的住?
“至于元姐儿。”贾母闭了闭眼,神情变幻莫测,过了很久才下定决心:“元姐儿如今好歹已经被六皇子殿下收了房。虽然只是个侍妾,但只要能得到六殿下的喜爱,那就是站稳了脚跟。”
王氏还想说些什么,但贾母直接打断了她:“如今只能保一个,元姐儿素来端庄识大体,定是能理解咱们的。若是二皇子真的不能……那咱们到时候再帮扶元儿也不迟。”
贾母更本就不指望王夫人能够理解她的话了,看着王夫人,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日后但凡有关宝玉和元春的事,你统统不要插手。凡事回府和我商量,明白了吗?”
“至于你。”贾母看着王夫人,眼眸眯了眯:“你们王家的熙鸾丫头,如今是二殿下的侧妃吧。”
王夫人嫁进贾府多年,如今已经很少被人如此训斥,看着贾母运筹帷幄,却是恨贾母为何不能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心气不顺,连带着语气也有些冷淡:“是的,老祖宗。”
贾母不在意地笑了笑,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你和王家也有多日未联系了。明日你带着宝玉上亲家那好好走动走动。熙鸾好歹在二皇子殿下心中还有几分分量,都是表姐弟,提携照顾一番也是应该的。”
至于秦氏……那边也是要好生暗示暗示才是正理。
京城这边不太平,风波诡谲暗潮涌动,神仙打架小鬼遭殃,却丝毫没有波及影响到船上准备回京的林如海。
林如海早就派心腹先行进京收拾好了林家曾经的宅子,上下里外好生打扫了一番不说,更是买了不少驱邪招福的风水之物,还购置了不少黛玉喜爱的诗词赋本,只求让女儿过的舒心坦荡。
这日一下船,林如海派小厮将行李运会林府后,先是按照规矩在驿站住了一日,接着第二天起早进宫拜见皇帝。
明熙帝和林如海多年未见,自是少不了一番寒暄吹颂。
君臣相宜,闲话时光。明熙帝心知林如海念女心切,特别准许他先行出宫。好不容易忙完所有事,林如海立刻迫不及待地去了贾府,决定不管贾母如何挽留,这次他一定要将黛玉接回家。
林如海是待船只进了京城才去信贾府。贾母虽然不满林如海如此匆忙,但也是命王熙凤好生打点仆妇婆子,务必不能怠慢了姑老爷。
王熙凤自是不敢推辞,又是查验宴席菜肴,又是嘱咐丫鬟们细细除尘,忙的是不可开交。
这日,贾母带头,上至邢王二位夫人,下至年轻姑娘,甚至贾兰都被李纨带了过来。所有人一同齐聚荣庆堂,等着林如海入府。
黛玉绞着帕子,咬着嘴唇,时不时地就要抬头看一眼窗栏,就连贾母唤她,都好几次未曾听见。还是迎春及时提醒,才不至于太过失礼。
贾母自是知道黛玉思恋父亲,指着黛玉笑着道:“玉儿,如海方要进宫拜见圣上,才能再来咱们荣国府,急不得的。”
黛玉有些羞赧,站起身朝着贾母福了福:“老祖宗,是孙儿失态了。”
看着黛玉如此,贾母更欢了,招了招手让黛玉坐到自己的身边,一把将其揽在怀里,抚着她的头发道:“你这孩子,这是人之常情,又有什么失不失态的。”
想着林如海,贾母一阵唏嘘:“说来我也有十多年未曾见到如海了。想当年他考中探花,打马游街,琼林奏对,那是何等的风光。满京城的姑娘谁不想成为林夫人,偏生他就非要上咱们府求取敏儿。可把我和你外祖父高兴的,可是如今我的敏儿也不在了,就剩下这可怜的玉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