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滞片刻,我又凝眉说道:“就算那夜后是你说的那样,那也只意味着这孩子有可能是你的,你凭什么那么肯定。不,我不相信!只一次就有了,这么巧,这绝不可能!”那夜之后,战役取胜篝火庆宴那晚,我与赢亦有过缠绵,前后不过相差一周左右。
“梦儿,父皇二十年来,宫中嫔妃再无一人受孕。凭什么你就能有呢?这个问题你究竟想过没有?”他冷声反问道。
二十年来无一人受孕,貌似事实确实是这样的,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也许是我的运气好呢。可闻司慕家的男人不易让女人受孕,司慕政自己还不是成婚四年,三妃两妾无一人有所出。不,不对!我心中突然想起了什么,又立即否定了这种想法。司慕政他是因为依妃对其他的人用了“藏香”的缘故,才导致至今没有子嗣的。
“不,我不相信。”我拼命的摇头,始终不愿相信。带着期盼的眼神,我小心翼翼的望向司慕赢,语调带着几分怜乞的说道:“赢,自从和你一起后,我真的没有再动过别的什么念头。定城那一晚是一个错误,我与方志贤斗酒之时不察他在我的酒中下了媚药,是以才会,才会……赢,告诉我,那孩子是你的,对吗?”恳切的眼神,我期盼着他给我一个肯定的答复。
然而司慕赢黯然的神色让我的心渐渐沉到了谷底,长叹一口气,他凤眸微敛,沉声说道:“政儿说的没错,我确实无法再让女人受孕。”
他的话无疑判了我的死刑,我满心期待,一直以为是他的孩子,想不到竟然还是司慕政的。转头看向司慕政,突然间,我失控的冲上前去拼命的摇
晃着他,厉声质问道:“司慕政,既然你知道那是你的孩子。为什么还要下次毒手?你是禽兽吗?告诉你,你不要妄想再编什么理由来蒙骗我,那日你灌我的药,我已经让朱雀去宫外找郎中验过了,成分便是红花!你又一次强行打掉了我们的孩子,这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告诉我啊!”我的心在一滴一滴的淌着鲜血,我不能理解。上一次是因为误会,那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
“梦儿,那是我的孩子。拿掉他,我比你更心痛,你究竟明不明白?那是我们之间最后的羁绊。以前都是我不对,我深深的伤害了你,甚至亲手错杀了我们的孩子。长久以来,我一直希望你能再回到我的身边,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知道那是越来越难!可这个孩子让我重新又燃起了希望,满心的都是期待,我心知只要等你平安的生下他,届时我再告诉你真相。相信你看在孩子的份上是会回到我身边的。”他神情凄楚的说道。
其实他说的对,如果真是那样,看在孩子的份上,或许我会考虑回到他的身边。
木然的望着他,我纳纳的开口问道:“既然如此,那碗红花又作何解释?还有韩太医又被你弄哪去了?”
“那夜你突然腹中绞痛,胎儿不稳,有些流血,起先孩子是能保住的。但是韩太医同我说,他发现你患了一种古怪的,他从未见过的不凝血之症。而且,韩太医以他项上人头向我担保,他说我们这个孩子不知缘何先天不足,本就难以保住,此次你腹中绞痛只是一个开始,随着日子的推移,会越来越频繁与严重。是以,他认为此胎能保住的几率极低,就算万分幸运能生下来,心智也难全。不过最重要的是,这个孩子会要了你的命!他说你的不凝血之症,在这次小产之时他尚有八成把握保住你的性命,但如果真的到了生产之时,你将必死无疑。是以,我思索良久,这个孩子不能要,保住你的命最要紧。韩太医来自豫州,他说鬼谷神医无问是他的同门师兄。是以当晚我便让他出宫去寻找神医无问,看看是否有办法能治好你这难凝血之症。”司慕政语调凄哑的详细叙述道。
闻言,我半响不语,误会,竟然又是天大的误会。正因为这个误会,我才带兵剿平了他的东宫,陷害他谋反之罪,才会在这皇宫之中与他自相残杀。兜来兜去,想不到又是误会。
颓然的跌坐在地,我神情沮丧的问道:“你当时为什么不征求我的意见,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而要擅自替我做主?那也是我的孩子!你凭什么自己说了算?还有,你事后为什么不将事实真相告诉我?从而让我误会你那么深?”
“梦儿,试问要如何征求你的意见?我了解你,因为你曾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你绝不愿意再失去第二个,所以就算你知道了实情又如何,你还是会不顾一切的去生下他的。哪怕冒着失去生命的危险你也不会肯拿掉他,所以只有我狠下心来。梦儿,你可知我的心已似被寸寸割裂,再也无法愈合。我们的两个孩子,皆是被我亲手打掉。你可有想过我的感受?我亦是人,如此大的打击,我在痛苦之中无法自拔。如此沉重的压力,压的我自己亦是无法喘息。你心情低落,我亦是。所以当时我真的没有那个精力和你解释什么。况且,就算我解释了,你也未必会相信。所以我想着过段时间,等你我皆从那深痛中走出些许时,我再向你说出实情。回了东宫之后,我疯狂的将自己沉浸在了处理政事之中,只是为了让自己暂时忘却痛苦而已。不想你竟会如此冲动……”他淡淡的说道,思绪已然偏远,眸光不知望向何处,兀自出神。
他的话,让我沉默了。如果站在他的立场来考虑,那样的打击确实是难以忍受,而他却坚强的挺了过来。他曾说:相信我,我都是为了你好。相信那时他的心中亦在滴血,清醒的打掉自己的孩子,还要承受着我的怒气,那重压原来他也不堪忍受。而我,都做了些什么,夜闯东宫,龙袍陷害,甚至是带兵围剿他……
沉默良久,我轻轻抚上了秀眉,想化开那一直紧颦的柳叶,却力不从心。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孩子的事终于水落石出。抬头望着一直站在身侧,一言不发的司慕赢,今天我们三人之间这有悖伦理的混乱关系终要了结了。
“赢,我们方才的谈话你都听见了。你好似一点都不吃惊我与太子之间的关系,从头至尾都是那么的冷静,看起来你都知道了?”我开口问道。
“是!”司慕赢承认道。
“赢,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在我怀孕之后?你知道你不可能让女子怀孕,是以我肯定出轨了。所以便去彻查了我以前的事,是不是这样的?”我平淡的问道,目光有些呆滞。现下想起来,在楼兰城那晚,我告诉司慕赢我怀孕之事时,他的反应便是震惊。起先我以为他时隔那么多年后又有了子嗣,震惊是难免的,再加上他后来对我照顾的是无微不至,是以我忽略了。想不到,那时的他已然知道我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不是,你们的事我早就知道了!”司慕赢凝眉答道,他的话让我瞬间一怔,惊愕的抬头望着他深邃的凤眸,墨黑如幽深的黑洞般,能将人牢牢的吸入其中,无法自拔。
“有多早?”我颤声问道,有些不敢相信。
“还记得那次在皇家射箭场,你与我提起调楼亭轩来龙城一事么?那时起我便怀疑你和政儿的关系了。”他淡淡的说道,神情缥缈,不知所想。
天!竟是那么早就开始怀疑我们了,简直难以想象,我双唇微张,怔仲的望着他刚毅的下巴,心中一团乱。皇家射箭场,那都是秋场围猎之前的事了。
司慕赢停顿了下,继续说道:“当然,那只是怀疑。因为,我在落日镇遇见了你,并且在你的身上撒下了‘千里迷踪散’。当时,明明我打探到你是去了江州,但是随后我派白虎在江州之中寻找你,却是一无所获。是以我想也许你并没有去江州,中途改道去了别处也是有可能的。后来我在定城遇见了你,那时我觉得我的猜测是对的,你确实是因为远离了我,而让那‘千里迷踪散’失了效。可是当你提起楼亭轩时,我意识到问题也许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你如果中途改道去了别处,又是如何认识身在江州的楼亭轩呢?那么试想如果你确实到过江州,只有一种可能,便是你的‘千里迷踪散’已然解开,能解此毒者,只有皇室。是以,那时我便想起了身在江州的政儿。”
好细致的联想,且分析的很有道理。我紧咬下唇,秀眉紧颦,启口道:“继续。”
“所以,后来的球场围猎,你与政儿一同失踪了。此事便加深了我的怀疑。”他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