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非要送我礼物?”
她紧紧抿着嘴唇,半晌没有说话,末了从口袋里取出一个苹果,递到我的面前。
这个苹果和上次她送我的一样,个头很小,果皮满是皱褶,看上去就不好吃。
“你自己吃吧。”我犹豫了一下,“我不太喜欢吃水果。”
她的脸涨得通红:“是不是嫌它不好吃?”
话已至此,我没有别的选择,接过来咬了一口,酸涩的汁液使我脸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倒是挺开胃的。”
阿吹开心地笑了:“我上小学的时候,爸爸每天都会在饭盒袋里放一个苹果。午饭后,吃着苹果,我觉得自己真是幸福极了。”
“你倒挺容易知足。”
“在必须的东西之外,还有别的收获,不管大小多少,都是幸福。”她认真地说,“爸爸告诉我的。所以有苹果吃,我就很高兴。可惜……我还没有来得及买苹果给爸爸吃,他就去世了。”
“没来得及送的还有生日礼物。”我平静地说,“我记得你说过,我身上有和你父亲一样的味道。”
她的身体颤抖了一下:“我是不是……太过分了?”
“过于胆小会活得很累,能做自己喜欢,别人也不讨厌的事,同样是幸福。”我耸了耸肩,“我不介意,可以破例一次,不过仅此一次。”
我说的是实话,但有件事没说出口:我已经很多年没收到生日礼物了。我认为自己不在乎这些,我认为我看透了世态炎凉,然而还是敌不过小小的温暖,就像手里这个小小的苹果。
生日来临了,阿吹消失了。
我站在走廊上抽了很多烟,盯着她家的大门。门缝里亮着灯,厨房有人在炒菜,不像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大概她终于意识道,无论气味如何相似,毕竟我和她的父亲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这倒省事了。”我嗓音沙哑地对自己说。
她消失了三天,第四天中午,她敲开了我的大门,面带病容。
“对不起。”她嗫嚅道,“我发烧了,没能按时送你生日礼物。”
“没关系。”我故作漫不经心地说,“身体好些了?”
“嗯。”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卷,小心翼翼地展开,双手递给了我,“送给你的。”
“这不是你们一家三口嘛。”我看了看画,“我没有立场收下这种东西。”
“你答应过我的!”她瞪大了眼睛。
我俩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起来,争执到最后,她低下了头,声音很低地说:“别这样……啊?求求你,不要拒绝我的好意……”
她的声音颤抖,像是随时都可能哭出来。我投降了,无可奈何地把画收了起来。
没错,我生日那天她生病了。我想起来了,可为什么心里依然七上八下?
八
我是个酒鬼。
认识阿吹之前是,阿吹死去以后还是。情绪良好时要喝一点,痛苦悲伤时,喝得更凶。
忘了是谁说的:真正醉人的恰恰是第一杯酒,因为只要喝下它,就意味会喝个不停。
等我醒过来,大脑接收到的第一个信号是头疼欲裂。周围的人声像是从另一个空间传来的,空洞而飘忽不定。
我陡然睁大了双眼:想起来了!那天我和现在一样,喝得烂醉如泥。直到酒馆打烊时还是两腿发软,幸而我是常客,老板知道我的住址,派两个服务生把我送回了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