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妹连电话都不接,说什么原谅我,都是骗人的!佛堂里为什么来了那么多人?周老师说,还有公安局的,为什么?难道仅仅是来为那姓区的狗男人送行?难道……难道我最担心的事发生了,他们已怀疑到我头上来?
店子里的金银首饰,在连秋容眼里都变成黑色的了,一根根项链更像是一根根黑绳子,拼命要往她脖子上套过来!她尖叫一声,跑上二楼,冲进卧室,一头钻进了被子里……
只有在这黑暗里面,她才能感觉到,温暖在环绕着她,呵护着她……她想起多年以前,周妹藕般的双臂,是如何从背后,像这样,对,就像这样缠上她的腰。在她怀里,周妹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激起她万丈雄心,不顾一切地喊打喊杀,以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抵挡那些野蛮男孩的棍棒和沙石……
不,不管那里有什么人,怀疑就怀疑,我一定要亲自上山,当面向周妹说个明白!
连秋容掀开被子,挣扎着起了床,噔噔噔跑下楼梯。
正当她想拉下卷闸门时,突然发现,面前出现了五个男人。
8
柯明开着车下山,穿过国道,停在了金凤路口的一个临时停车场里。这时候,的士司机老王接到刘晓天的电话,也从县城开着车过来了。五个人,周之愠带路,走不了多久,便看到金福首饰店前,一个人正在拉卷闸门。
“大白天,干嘛关门不做生意了?”柯明暗自疑惑道。这时,忽听得同行的詹海生吸吸鼻子,兴奋地说:“刘科,我闻到了!”
一切都太晚了。
眼前五人,除了周老师,连秋容认出了,有一个就是那潜龙山庄的部长。这几年,每年都跟他打一次交道——其他三位都陌生,但可以猜得到,肯定是公安方面的人了。
连秋容眼前一黑。但这只是瞬间的事,很快地,她又恢复了镇静——当恐怖真正来临时,恐怖便不再恐怖了。
“秋容,这位是公安局的刘科长,他有些话想问你,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千万不要隐瞒。”周之愠指着刘晓天说。连秋容冷哼一声,一言不发。
“连小姐,我不喜欢罗嗦,咱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刘晓天清了清喉咙说,“6月2号那天晚上,水月精舍里发生了一件五步蛇咬人的事,当时你在场吧?”
小姐?詹海生和司机老王互相看了一眼——怎么这人是女的?[霸气 书库 ·电子书下载乐园—Www。Qisuu。Com]
连秋容双后交叉在胸前,眼睛越过眼前的人,看着不可知的远方,双唇紧闭,一言不发。
“好,你不说也没关系,我只是将我们掌握的情况都告诉你,反正有至少三个证人能证明你那天晚上在案发现场。接下来,被咬者发出惨叫的时候,跟你同屋的周小姐想冲出去救人,却被你拦住,不让她出去,请问这是为什么?”
……
“好,你不说,我可以替你回答:因为那是月圆之夜,你的好友周小姐不能见月光,所以你拦住她不让她出去。但我们现在已有了第二种答案——当然,这答案是什么,你也清楚,我就先不说了。我们结合种种情况,经过调查,发现,在案发之前,5月31号,有一个人从海平县城打车到潜龙山庄买了两条五步蛇。这个买蛇人是谁呢?连小姐,请允许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在海平县城文化路载了买蛇人去潜龙山庄的的士司机,他对买蛇人有印象;而这一位,本来不用我介绍——他就是潜龙山庄的厅面部长詹海生,两条五步蛇是他亲手卖出去的,所以他对买蛇人更是印象深刻。而咬人的蛇,经确认,正是那天卖出的两条中的一条……”
连秋容像雕塑般依然保持着那副神情,沉默不语。周之愠听到这里,大喊起来:“什么?秋容,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来?你不知道那位区先生是周妹的朋友么?周妹一向跟你那么好,你怎么……”柯明冲周之愠摆摆手,示意他别激动。
刘晓天继续说:“连小姐,说白了,这案子,就是一次杀人未遂事件。我的办案习惯是,没到掌握关键证据的时候,我是不会跟嫌疑人亮底牌的。现在,人证已有了,我缺的是物证。什么物证呢?我也可以告诉你,就是那第二条蛇。但对这关键物证,我很有把握,我们这位玩蛇高手詹先生,很快就能在这方圆十米之内,帮我们找出来。当然,这就需要你配合了。反正,谋杀未遂罪,量刑时有轻重之分,罪犯的合作程度和认罪态度是关系很大的……”说完,刘晓天向詹海生示意了一下。詹海生点点头,对连秋容说:“连老板,我也是配合公安工作,有得罪之处,请你多包涵。刚才一到这里,我就闻到了,第二条五步蛇还活着,就在这店里。如果连老板没意见,可否让我搜一下?”
连秋容将眼光从远方收回,盯着刘晓天,良久,终于开口了:“请问,有搜查令吗?”
“没用的,连小姐。”刘晓天冷笑一声,“你要,我现在打个电话,马上就有人送来。只是,这么做的话,对你可能不太有利……你考虑一下吧。你店虽然不大,这些金银首饰也是很值钱的,一分一厘来之不易啊……”
连秋容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肌肉微微地发颤。
过了一会,她睁开眼睛,突然转过脸,对周之愠说:“周老师,我想,先给周妹打个电话。”
“你……”周之愠看看她,又看看刘晓天。
“打吧。她现在在水月精舍里。”刘晓天点点头。连秋容掏出手机,拨了佛堂的电话。
铃声响了一会,有人接了。
“喂,天婆吗?我是秋容,麻烦你叫周妹听一下电话行吗?”连秋容的声音,冷静得让人心悸。
“喂,周妹,是我,秋容啊……”连秋容的脸,颤抖得越来越厉害,眼眶也红了,“没事,我一直想跟你说,有些事,可能我对不起你了。你说你原谅我,我很高兴。哪怕你为了你的男人,叫公安来调查我,我也不会对你有意见的。我只想问你,你记得,我们16岁那年的夏天吗?”
16岁那年的夏天。
周莫如握着听筒,听筒有点烫手,连秋容的手,蛇一般,沿着电线伸过来,把她拽回——16岁那年的夏天。
潮水漫上记忆的沙滩。那年,1993年,9月1号——记得这么清楚,因为那天是高中开学的日子,又是农历七月十五,鬼节。按惯例,天一黑,周莫如必须躲进周家老屋那间连窗户都没有的火巷房,天亮才能出来。
那天下午,周莫如坐在连秋容的脚踏车后架上,从海平二中往家赶。两人从小学到初中都同班,上了高一,天从人愿,又分在同一班级。所以,一路上,周莫如唱歌,连秋容打着车铃伴奏,新发的高中校裙,在歌声中一路飞扬。
像以往一样,周莫如双手揽着连秋容的腰,光洁的小腿交叉着,一晃一晃的。连秋容把车蹬得飞快。她喜欢这样的感觉,所以,周莫如的脚车总是不骑,三年镇中的读书生活,几乎全是连秋容在载着周莫如上下学。
车从一颗小石子上碾过,一个急刹车,周莫如绵软的胸,撞在连秋容的后背上,她急忙紧紧抓住连秋容的腰,才不致摔下去。只是,这一瞬间,连秋容心头鹿撞。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胸,波澜不惊——同是16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