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薛年玉神情怯怯,一张秋水似得的眼中似乎要滴出水气来。
&esp;&esp;裴井兰冷笑了一声,转过头去看着沈栖和裴妩道:“喊你们过来就是做个见证,别回头到了镇国公府又叫她反口说了我的不是。”
&esp;&esp;薛年玉神情凄恻的回道:“那些事都是我大哥的主意,跟我没有半分关系。”
&esp;&esp;“没有半分关系——你们一母同胞怎么会没有关系?”裴井兰对她的柔弱没丝毫心软,只愈发觉得厌恶至极。一家子都是拼了命想往上爬的人,偏偏都还用旁门左道的歪心思。薛年玉的兄长薛虬早一个月给陆颂清送了一名貌美的歌姬,近日她才查清底细竟是和薛家有关。原本这事她打算稍后再去处置的,可没成想来找裴棠的时候,看见屋中坐着一个薛年玉,登时火气就上来了。
&esp;&esp;薛年玉并不晓得她大哥之前做了什么事情,不过刚听了裴井兰提了一句。这下知道自己撞在了裴井兰的怒火上,一面暗暗恼恨她大哥的莽撞,一面又在小心找着应对的法子。可这裴井兰平日还好,真到了那份上心意已决就是裴老夫人到时候只怕也只能顺着她的意思。
&esp;&esp;薛年玉这才在裴棠这有所进展,眼见希望在前,哪里肯真依了裴井兰的话收拾东西回江南。江南?江南又是什么好地方,要不是那个早已经水深火热,她也不会这样厚颜赖在裴府。如今的薛府非但是个空架子,还是个无底深渊。只怕她今日一回去,她那大哥后半夜就会将她塞入轿子随便送到达官贵人的府中,好拿一笔银子再去赌。薛年玉是没有退路的,所以就算是裴井兰现在怒火如炽,她也只能委婉承受。
&esp;&esp;裴妩皱了皱眉,对着裴井兰轻声道:“二姐,还是先将侍卫都撤了吧。”这闹僵开来,反而只会让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裴井兰此举就是为了让薛年玉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esp;&esp;裴妩又思索了片刻,见没人回应,只能再道:“这毕竟是在三哥的屋子,这样闹对三哥怕也不好。”
&esp;&esp;裴井兰蓦然一笑,“怎么会……裴棠住在旁的屋子。”沈栖被薛年玉设计之后,她就对这个貌似纤柔的弱女子有了提防之心,在给裴棠安排屋子的时候就已经唱了一出空城计。
&esp;&esp;薛年玉不可置信,转眼打量这屋子四周,分明布置的就和有人居住一样!这……这怎么会只是一个幌子?她下意识的摸了摸桌上的茶壶,壶身上还带着温热。可……薛年玉抬起头张了张嘴看向对着三人,一时苦笑了起来,“我又有哪里做得不好的,要让陆候夫人这样对我?”她也不过是个苦苦挣扎的弱女子而已,何曾伤过裴井兰半点利益,为何要这样……针锋相对。
&esp;&esp;薛年玉再看沈栖,真是觉得讽刺,这人分明跟自己不相上下,甚至未必有自己好,怎么……怎么就能这样处处受待见?大夫人沈氏日防夜防,自己带着脸上的伤去才让她稍稍和缓了语气,可这沈栖呢?她去看裴娆的时候,裴娆口口声声称是沈栖害得她,怎么她将镇国公府嫡小姐害得毁容还能这样自在快活?
&esp;&esp;裴井兰冷哼了一声,目光睨着她,倏然开口道:“错就错在你满肚子的心思算计!”就算是没有陆颂清那事,裴井兰也绝不肯能让薛年玉围在裴棠身边,她这个弟弟自小流落在外,裴井兰恨不能将这十几年来他缺失的统统补偿了给他,怎么可能让一个这样满腹诡计的女子在他边上。
&esp;&esp;薛年玉倒也不觉得羞愧,算计?人活在世上,不算计就要等着被人算计了!她至始至终都不觉得自己有错,裴井兰说她满肚子的心思算计,可要真有她镇国公府嫡小姐、侯夫人的身份,她何至于要自己算计得这样辛苦?她身侧就是万丈深渊,每走一步都需要踮着脚仔细去度量,走错一步就是死无葬身之地。若是要让她回去江南,她宁愿死了一了百了。
&esp;&esp;裴妩见僵持不下,就算平日她再抽身事外这时也忍不住出声,“二姐,这毕竟还在汤山,要真是……”
&esp;&esp;沈栖看裴井兰的这意思是不肯善罢甘休了,既然动用了侍卫里外三层的围只怕是将后头的说辞也都安排好了,裴妩这样劝说并没有用处。
&esp;&esp;“嘭——”房门被人从外面重重的推了开来,先进来的是个锦衣玉带的贵气青年,目光幽深朝着屋中几人看了眼,最终将视线落在了裴井兰的身上。
&esp;&esp;沈栖转头去看,原来来人正是陆颂清,跟着他后面还进来了一人——裴棠。
&esp;&esp;☆、罢休
&esp;&esp;裴妩底下拉了拉沈栖,两人朝着陆颂清见礼。裴井兰脸上神情一黯,稍稍侧转了身并未去正视裴颂清,转而是有些负气并不想看。却是薛年玉掩着面在那轻轻啜泣,一行人都寂静无声的时候尤其显得这哭声婉转娇柔。
&esp;&esp;陆颂清面无表情的从众人身上掠过,冷淡的朝着薛年玉那看了眼,眉心轻轻一皱,转而向裴井兰道:““来人,送夫人先回去。”陆颂清话到一半,就被裴井兰给打断了。她斜侧着头,怒容不减:“又要打发我走?”
&esp;&esp;陆颂清苦着脸,无奈道:“你想撒气也撒了,还想怎么样?”
&esp;&esp;裴井兰怒极反笑,算起来她这是婚后站在屋前,正面对着自己。“嗯……?”
&esp;&esp;宋焕章招了招手,示意沈栖过去,转身拎出一只暗纹锦袋给她,“书局预付的银子。”
&esp;&esp;沈栖一扫之前的郁郁,犹如春光扑面,粗粗颠了颠也足有百多两银子。等她回屋将银子都倒了开来,一个个拨了查看,才觉得不对劲。怎么这些银子都是自己的?
&esp;&esp;当初沈栖为了凑够捉笔的银子,变卖了沈氏给的首饰后换了笔银子,而后她每一块散银都拿出来一一感叹过。经历过金银不愁,再到身无分文,自然对这些银子更加宝贝了起来,顺手做了点小记号。
&esp;&esp;宋焕章不是说是书局预支的嘛!
&esp;&esp;☆、消息散开
&esp;&esp;薛年玉从房中走出时握紧了拳头,脸上接连一片青白。外面聚拢的围观人众早被陆侯亲信驱散,再无一人。可现在在有没有人跟她没有什么关系,薛年玉黯然惨笑,只怕自己被陆侯夫人派侍卫困房内教训的事已经传遍了。其实何止是这回,早在上一回在庙中偶遇宋老夫人,以至于后来三番两次接触宋景元不成反被宋夫人在京中命妇贵女中散布消息后,她的名声已经败了,如今的自己又哪里还有什么脸面。
&esp;&esp;薛年玉浑浑噩噩的走回了自己屋子,发现桌上不知何时已经被放下来了一份书信。她取出里面的纸笺来看,越看越是心寒,到最后激愤之下将纸揉成了团恨不能碾碎了才好。一字一句都仿佛实在无情的鞭挞着自己,薛年玉不堪承受簌簌抖做了一团。
&esp;&esp;书信来自她那大哥,如今人已经从江南来了京城。信中字字句句是让她回去,说已经给她找好了属意的人家。可是薛年玉自己怎么会不知道她那哥哥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一事无成也就算了,吃喝嫖赌更是败光了祖业。这信中提起他上京已有半月,这样看来他也是早有打算来京城的,不然也不会……送了人给陆颂清。薛年玉恨他坏了自己的好事,若是没有今日这遭的事,只消她再用些心,不是不能嫁入镇国公府。可既然是恼了裴井兰,这位已经出嫁了的二姑奶奶从来都是镇国公府的掌上明珠,更是被裴老夫人千娇万宠,她既然放了这话,自己恐怕是要就此满盘皆输了。
&esp;&esp;薛年玉现在满腔的不甘心,她又岂能甘心,这回要是真不做任何打算就真的只能任由他大哥安排了。可她那大哥鼠目寸光,只会盯着那些小钱,哪里会真心为她的终身细细打算,不过就是找个能出高聘金的人速速“卖”了她,好够他花销罢了。
&esp;&esp;现在的她,着实已经是在悬崖边上,多彷徨一刻都会坠入到万丈深渊中去。除了裴家,现在恐怕京中稍有脸面的人家都不肯娶她过门。就算是嫁入裴府,也是裴老夫人顾念着昔年在娘家的情分才稍稍松的口,不过仍说了这事愿不愿意只看她孙儿的意思。
&esp;&esp;裴昭让沈氏护着更是常年不在府中,薛年玉只一心图求裴棠。接触这下也更加觉得这人值得托付,只消能让他动心,裴老夫人自然会主持一切。沈栖纵然跟裴棠之前有过什么,她都能好解决,却想不到半路又来了个裴井兰。前两日她设计沈栖的时候,已经看出裴井兰偏向沈栖,心中有所担忧。然而,让她没想到的事,原来她大哥早就背着自己做了这些事,这下真是彻底激怒了裴井兰。
&esp;&esp;让她回江南?
&esp;&esp;薛年玉神情晃动了两下,她这回央着来汤山就是为了使些手段能叫自己嫁入镇国公府。只要等事成了,任凭谁都不能再这样……轻贱自己了!薛年玉暗暗握紧了拳头,眼眸中闪动着讳莫的光芒。
&esp;&esp;——
&esp;&esp;再说到了第二日,南北文会已经开始,分别以诗、书、礼、乐、骑来比试,头三日先是决出前二十的书院,再分为四组抽签两两对决出第一的书院。因为今日只是最开始的大筛选,各个有实力的书院并未派出能力最强的学生。看了半日饶是沈栖也觉得这些不过是热身不够精彩,和裴妩用过饭逛了半会就再没往前面前面大殿凑热闹,各自散开回去了。倒是半道碰见了辜悦如,辜悦如正事要问她,忙拉着她往旁边人少的地方去,问道:“昨天到底是什么事情,怎么出动了这些多侍卫?”她见沈栖没立即的回话,立即又道:“你可别说你不清楚的,当时进去了个你我一般大的姑娘,我听文薏郡主说叫什么……薛年玉,是打南边来的,说就住在镇国公府,前段日子打算说给宋家,叫宋夫人出来在贵妇圈中奚落了两个月。”
&esp;&esp;沈栖一脸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