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斯年摆了摆手,扶在方岱川肩膀上,手心里一块儿烫乎乎的液体烫得方岱川浑身一僵。
方岱川忙将手里攥着的药瓶打开,将那只针管在来时的水坑里洗了几回。海水肯定不干净,但是再怎么样也比残留着狼毒强得多,方岱川手指一直在抖,将针头扎进药瓶里,小心翼翼地排出针管中的空气。
“你想清楚了。”
李斯年按住了方岱川的手,他脸色灰白,鼻腔里已经开始往外渗血,显然也近乎弥留了。
方岱川一把拍掉了他的手,将他推靠在石壁上,斩钉截铁道:“躺好了,别害我扎偏。”
药液很快注射进李斯年的胳膊里,方岱川也没给人打过针,紧张得不行,死死盯住针头,推得很慢。李斯年却没去管扎进身体里的针,只一直盯着方岱川认真的侧脸。
“老子想得很清楚,想不清楚就不会跳下来捞你,”方岱川絮絮叨叨,他一紧张就爱絮叨,很早之前就是这样,他自己也清楚,“你才是想不清楚的那一个,你是不是有病啊,你没事儿玩什么极限运动?我知道你水性好,问题是老子水性不好……”
方岱川说着说着抬起了头,看清了李斯年的眼睛。
他突然停下了,一言不发推完了药液,然后猛的拔了出来,感觉两颊犹如火烧。海水里一定有毒,方岱川假装不动声色地摸了一下心脏,感觉心脏里住着的那只半死不活的老鹿吃了含笑半步癫一样,咚咚咚咚撞得胸口生疼。
刚才只觉得快死了,满脑子里都是死别之后又是死别的紧张,如今一下子松弛起来,困在这么个小空间里,方岱川突然感觉特别不自在。他站起来在这里四处走动,假装在看四周的石壁,一边看还一边挠了挠脑袋:“这里地方还挺宽敞哈,怎么还有这么个地方,你以前下来撬生蚝的时候怎么就没发现呢……”
“这里是被水堵住的,咱们进来的通道是个向上的斜坡,海面一定是水平的,我猜这里已经到了海平面之上,很可能是之前咱们爬得最高的那群礁石的内部,”李斯年歪在一边,一边说话一边喘息,“这里之前可能被什么东西堵着,这两天赶上地质活动有点不同寻常,堵住洞口的石头被潮汐吸走了,这里就被冲开了。”
方岱川听他说得艰难,忙说道:“管它是什么情况,你先别说话了,躺着歇一会儿。”
他说着坐在李斯年旁边,将对方的头靠在自己的腿上,放平了李斯年。
李斯年额头很烫,眼皮不住抖动,看得出来身体里两股力量在不停地搏斗着。
方岱川拍拍他的肩膀,哄道:“别想那么多了,睡吧,已经很晚了。”
石窟内部回音很大,外面海水拍击石头的声音,汩汩的水声,里面能听得一清二楚。管风琴一般的风声也大了很多,和水声和在一起,呜呜咽咽,悠悠扬扬,像一首催眠的童谣。
在这样的环境里,李斯年很快睡着了,他睡姿很乖,一开始板板正正地平躺着,而后越睡越冷,躺在方岱川腿上,就将身体往方岱川的方向蜷了蜷。
方岱川轻轻搓着他冰凉的手臂,想着这种密闭的地方也肯定不能点火取暖,索性摩擦生热。
李斯年嘴唇轻轻动了动,说了声什么,方岱川下意识地问道:“什么?”
说着便将头探过去听。
只听李斯年轻轻喊了:“妈。”
方岱川像吃了一颗没熟的杏,心里酸涩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