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几个正经的主子,可是却机缘巧合见到过几个公子,那种落落大方的稳重做派,自己这个小外甥女倒是得了几分,遂更是喜欢,开口道:“这丫头是个有大福气的,您看这没过周岁,妹夫和她二叔就成了举人老爷,将来若妹夫再中了进士,那我们小三将来挑婆家,还不可着整个平安城去挑,势必要找一个不同一般的人家才成”蕙畹听了不禁满头黑线,这也太早了,自己还没到一岁,这就商量着找婆家了,不过细想想仿佛也合情合理,记得现代时,读过李白的长干行,不是说:“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就是说,古代人十四已经出嫁了,大概十二三就要定亲,甚至更早,想到此,蕙畹不禁打了个激灵,十四,自己十四干什么,好像不过才上初中吧,就是有些朦胧的情思,也不过是个没长开的小孩子,那里能结婚,自己得想个法子,势必要找个由头拖几年,怎么也要十八再说,不然自己可就惨了。
刘老太太摸摸她的额头道:“咱小三敢是着了风凉,怎么出了这一脑门子的冷汗,快!秀莲,熬些热热的粥来给她喝”刘氏答应着出去了。一时吃了粥,倒也没看出小丫头有什么不对劲,才放下心来,吃了饭,刘氏留了刘老太太和三哥在家里住,第二天刘三哥才去了,刘老太太留了下来,想着姑爷回来定要一阵热闹,自己留下来给闺女看着孩子也好,第二天近了午时,张家兄弟才到了家,打发了张府的仆人和来祝贺的乡里乡亲们,才回了屋子里说话,张云卿见刘老太太在做,急忙上前见礼,刘老太太此时眉开眼笑的道:“如今我有举人老爷给我老婆子见礼,倒是我几辈子修来的造化了”张云卿急忙道:“那里,多亏丈母时常接济,才得有今天,自当好好孝敬”说了会子秋闱的见闻,张蕙畹仔细听了,觉得更像是清朝,不过也有不同。爹爹和二叔回来后,隆隆重重的在两个院子里摆了酒席,请了村子里的人来好好的热闹了一天,才算罢了,中举给张家带来的好处明面上没什么,不过是多了几石粮食的供给,但是隐性的好处却数之不尽,首先地位上大大的跃升了。
张云卿张云昊都被尊称为张老爷,博文博武称少爷,蕙畹称小姐,若是上有高堂则称老太爷,故此有一代中举,三代为爷的说法,村正里长和十里八村有些体面的乡绅,都送了贺礼过来,一时张家倒富足了起来,刘氏是个实诚人,把送礼的礼单让博文一一记好,抄录起来保存,等到将来有了机会,定要还他们回去的,再把送来的礼品分别安放好,得用的拿出来,暂时用不到的收了,放在二叔院子里侧面的小屋内保存。
现拿出来的,多是一些布料,如今的张家有了脸面,势必要在外面看起来好看些才行,再说眼看过了年丈夫和小叔就赶着去京城会试,也要做些拿的出去的袍子。一时活计多了,刘氏也分外的忙碌起来,幸好过了大秋就是慢慢冬日,三个嫂子都各自分了些张家的活计,拿回去帮着做,所以也能勉强顾过来了。
光阴易过,转眼就去了三年,蕙畹也快四岁了,张云卿兄弟虽乡试一举得中,可会试却名落孙山,张云昊还好,回来继续苦读,张云卿却把那蟾宫折桂的想头淡了一些,不过今年机缘巧合,赶上朝廷大挑,可巧主持大挑的,正是和张云卿有过几面之缘的平安王杨奇,加上张老太爷的保荐,张云卿就谋得了个正九品的知事在身,也算进了官。
所以在蕙畹四岁这年的春天,张家举家迁进了平安城里落户,开春没多久,一家子就搬家了。因着刘氏有孕在身,所以张云卿特意雇了两辆稳妥的马车来,一家人进城,房子是现成的,按着张云卿的品级,分得了一个三进的小院,这对于张家来讲也够奢侈的了,村子里的房子仔细收拾了,烦劳了邻居青山家照管着,倒也没什么。
很快就到了平安城,张惠畹和爹娘坐在前面的马车里,后面的一辆马车坐着二叔和两个哥哥,车把式喊道:“张老爷到了平安城了”张惠畹急忙掀起侧面的窗帘向外看去,正前方有个高大的城楼,青色巍峨的城楼,两侧是蜿蜒的青砖城墙,气派的很,上面有三个繁体的大字平安城,马车顺利的进了城,城门的守卫恭敬的致礼,对于爹爹的官位,张惠畹是不大明白的,她的印象里好像最小的官,就是七品知县,电视剧里都是这么说的,府知事是个什么职位搞不清楚。
不过看着意思待遇不差,进了城街上渐渐繁华起来,从车窗里望去,平安城不是个一般的小城镇,青石板路,两侧的建筑或是商铺,或住宅都整整齐齐的,而且干净非常,两侧的行人车马,也多鲜丽体面,或有贩夫走卒也不寒酸,一排盛世安乐的景象,可见这里的官员治理的很好,转了几条大街,进了一条小街,不算宽,但是也可供车马通行。
到了一个青砖小院的前面停了下来,张云卿率先下了车,抱了蕙畹下来,再去搀扶刘氏,张惠畹抬头看了看自己的新家,显见是仔细收拾过的,两层台阶上面两扇朱漆的大门,门上悬挂着一面小盘子大的铜镜,两侧有两盏簇新的大红的灯笼,门外站着一个中年的青袍大叔,见着马车到了,急忙下了台阶来给张云卿请安,张云卿急忙扶起来道:“吴管事你我之间何用这些虚礼”原来这人是张府大管家吴进的亲大哥,叫吴贵,书虽然读的不多,但却有了玲珑的性子,原是在张府城外的田庄上任管事的,张云卿谋了官后,张老太爷怕他一时安置不好,索性让吴进在张府的庄子上挑几个合用的奴才,送给张云卿使唤,吴进得了这个话,就悄悄的找了吴贵去道:“我看着张云卿一家,将来必不是个平常的人家,你在这个田庄里有什么出息,不若跟了他,将来没准就体面了”吴贵素知自己这个弟弟有些眼力,也想着去城里总比乡下带着见世面,于是就到了张云卿的府里来做了管事。
蕙畹进学
简单的寒暄后,蕙畹就被爹爹牵着小手,走进了自己的新家,虽然不是什么亭台阁榭的大宅院,但是也很别致精巧,绕过影壁墙,就是一个宽大的院子,青砖漫地,规整干净,院子里有两口大大的水缸,两侧劈出的花圃中植着几株石榴树,如今正值初春,没开花只有些嫩绿的叶子簪满枝头。
到了二进院里却也是大同小异,不过院子里却没有石榴树,在堂屋的窗边有一株西府海棠,春日烂漫的阳光下,开了满树的花,花蕾红艳,似胭脂点点,花开后则渐变粉红,如清晨天边的明霞一般美丽非常,且时有暗香浮动。
博文还罢了,如今十二岁光景,褪去了淘气稳重起来,蕙畹看来,到像一个不伦不类的老学究,明明还是个小正太吗,做派却越发的老气,再不肯和博武一起胡闹,但是却得到了大人们的赞许,搏武却毕竟小些,而且性子从小就是个活跃闲不住的,至今十岁了,也还是很孩子气,看到花开正盛的海棠,遂跑过去,围着树干转了几圈,抬头冲蕙畹招招手道:“小三,你快过来,看着和咱们家的桃树差不多,却好看的紧”蕙畹瞪了他一眼,心道连桃树和海棠都分不清,不过这小子又叫自己小三,于是跺跺脚道:“臭小哥,说过几次了,不许叫我小三,你还叫,以后看我还理不理你了”博武一愣嘿嘿笑着跑过来道:“我这不是忘了吗,你也奇怪,小三怎么了,多顺口,再说你本来就是咱们家的小三啊”蕙畹抬手推了他一下道:“你还说”张云卿和刘氏对看了一眼,不禁莞尔,刘氏也很奇怪,自打这妮子会说话了,就极力反对这个小名,说了很多次不许家里人这样叫她,也不知道究竟是个什么原因,不过云昊说的对,眼看着小丫头一天天的大了,叫小三的确不雅,于是合家都改了,所幸叫她婉儿,可是只有两个儿子还时不时的叫她小三,每每小丫头都会恼一阵的。
刘氏看了蕙畹一眼,心里不禁有些骄傲,要说这个丫头从小就不同别的孩子一样,听话乖巧而且聪明的很,就说她那时才一岁多吧,话刚说的利落了,被云卿抱在怀里读书,看她听得认真,仿佛听的懂一般,云卿纳罕,不过逗趣的指了书中简单的字教她认了,谁知,竟然就记住了,云卿当时大喜,于是越性的教她认字,到了小丫头三岁的时候,已经可以诵读文章了,竟然比她两个哥哥也不差什么了,云卿曾经叹息道:“可惜是个丫头,不然以她的天分,定然是个不凡的”于是把那诗书教了她来读,而且不止读书,小丫头写字也很有章法,去岁一开始拿笔就有些模样,而且自己坚持每天写一篇大字,到比自己的小儿子博武还要认真,所以今年虽才四岁的稚龄,写的字也算拿的出手去,故更得家人喜爱,张云卿越发悉心教导,势必想教出一个才女来才罢休。
起初刘氏却不大赞成,刘氏心里琢磨,女儿家,纵是满腹诗书出口成章,也没大用,将来不还是要出嫁找婆家,相夫教子料理家务才是正经,整日里吟诗作赋那能过日子,于是拿了个主意,把那女红活计督促着蕙畹学了,不过另她欣慰的是,这丫头倒真是聪明的紧,不过教了几次,做的女红就过得眼去,虽然不是很精密,但是一个不到四岁的孩子,已经很不错了,所以刘氏也就不大管丈夫和小叔教她诗书。
想着,总不过女儿家的本分会了,读些书也更好,加上如今丈夫得了造化进了官,势必对孩子的教导要不一样些,不过这丫头,即使从小就是个小大人似地稳重,可是却每每听到自己小名就要使些小性,到不知道为了什么,刘氏不禁摇摇头。
蕙畹瞪了搏武一眼,心道你知道个屁,小三在现代就是一个被打活该,被骂解恨,死了也没人怜悯的最悲摧的代名词,以前自己不能说话也就罢了,现在自己能做主了,当然要把这顶耻辱的帽子摘掉才行,总不能这一二还没影子,到成了小三了。博武看妹子真的要恼了,急忙牵起她的手讨好的道:“我们一起去那树下看花,可漂亮了”说着牵着她走到了树下,蕙畹抬头望去,树冠很大,叶子茂密,阳光穿过枝桠和花朵的间隙,照射下来,丝丝缕缕的如一条条断断续续的金线,搏武道:“婉儿你看,是不是比咱家的桃花漂亮一些”蕙畹瞥了他一眼道:“小哥真是孤陋寡闻,这哪里是桃花”博武一愣道:“明明差不多吗,不是桃花又是什么,你知道”蕙畹抬头看了看,开口道:“你忘了,我们前些日子读的一首诗里,可就说的是这种花”博武挠头想了想,半天也没想起来,遂耍赖的道:“那里有,你不过说来哄我罢了,想是你也不知道吧”张云卿云昊都微微笑了,吴贵在一边暗暗纳罕,早听弟弟说这张云卿的小女儿是个不同的,小小年纪就能读会写的,原来还不大理会,今天一见的确不一般,虽然稚龄,但行动做派落落大方比那素日里见过的大家小姐也不在以下,而且现在听她说话,竟是个真有些文章在肚子里的,不觉很是稀奇,蕙畹刚要告诉他,让他好好的惭愧一回,就听见一阵笑声传了进来:“哈哈!你这小丫头倒是说来听听,这是一株什么花树,你说的是那首诗文”众人急忙转过头去,却看到看门的小厮领了张老太爷和张府的两个孙少爷进来,张云卿兄弟和刘氏急忙上前见礼,又忙命博文博武和蕙畹上来行礼,博文博武不过一鞠躬,蕙畹却走上前福了一褔,张老太爷,打量了博文博武几眼道:“这一晃都这么大了,瞧着倒是稳重了好些了”说着对自己的两个孙子道:“来。见过你们张先生和师娘还有小张叔叔”两个孙少爷上前要鞠躬,却被张云卿兄弟急忙拦住道:“这可使不得,两位少爷不用如此多礼,请进去奉茶吧”张老太爷笑笑的道:“我这一听说你们到了,就赶来看看,左右以后离得近了,免不了来往的”说着一众人进了正堂,正中是个堂屋,两边是两个太师椅,中间隔着几案,堂屋正中间挂着一幅写意山水,两面有两幅楹联,左边的是:水清鱼读月;右侧是:山静鸟谈天,侧面有屏风隔着里面的耳房,布置的文雅不俗,张云卿把张老太爷让到上座,两个张府的少爷,做了侧面的锦凳,一时吴贵奉上茶来,老太爷浅浅抿了一口,目光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蕙畹身上。
张老太爷知道这大概是涨云卿的小女儿,满月时,自己起名的那个小丫头,今年该四岁了吧,年纪虽不大,可是站在哪里却十分的稳重妥帖,穿着半旧的红袄绿裤,梳着两个抓髻,眉木清秀,最难得的是,她身上自有一种少见的从容和书香气,竟然比年时,回家来给自己拜年的几个孙女都要出挑些,遂起了兴致,招招手让她过来,蕙畹看了自己爹娘一眼,才走了过去,又福了个礼,立在一旁,张老太爷笑道:“这一阵打岔,倒是错过去了,刚才你说知道,外面那颗花树和你读的一首诗文有关,你到说来我听听”他们一进来,蕙畹就知道他就是小时候,给自己起名字的那个张老太爷,这几年他没什么变化,不过旁边的两个男孩子倒是大了很多,虽然有些高傲,但是看着到不像什么纨绔子弟,而且蕙畹很清楚,自己爹爹之所以谋到了这个小官,完全是这位张老太爷的器重提拔,可想而知,爹爹如今已经踏进了官途,即使不想,也必须遵循官场上的规则。
而他没有后台和门路,绝对就是死路一条,所以张蕙畹知道,自己一家子要想平平安安的过下去,势必要紧紧靠着这位德高望重的张老太爷才行,想到此,张蕙畹拿了个主意,不卑不亢的道:“前些日子,小叔教我们读了一首苏学士《海棠》: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雾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我想诗中咏的就是外面那株海棠树吧”张老太爷微微挑眉道:“倒是真的知道,可还知道别的”张蕙畹想了想道:“还知道一首宋词也是写海棠的: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清越的声音背诵着诗词,非常悦耳好听,张老太爷道:“可知道是谁写的”“李清照,宋朝的女词人”张老太爷微微笑了,伸手摸摸她的头道:“是个聪明的丫头”转头对张云卿道:“你的这个丫头可真聪明,可是你亲自教导的”张云卿看了一眼蕙畹,不免有些自豪的道:“是啊!这丫头从一岁多就跟着我识字,一开始看她有兴趣就教了她几个字,谁知,竟然是个过目不忘的,比她两个哥哥都强上许多,故此,我和云昊就轮番的教他识字读书,如今倒是能诵读四书里的章节了,只因平常她独喜欢诗词,所以就捡着简单易懂的教她一些,倒是记住了,来这里卖弄,让老太爷笑话”张老太爷摆摆手道:“你特意的谦虚了,我的几个孙女如今都十岁来往了,可也没你这丫头的见识,可见她的确聪明的紧”侧头看了看博文博武道:“你这两个小子如今大了,你又得了差事,云昊也要闭门苦读,那里有时间教管他们,如今倒有个便宜的岔口,平安王世子如今也十二岁了,当今圣上体恤,遣了身边的大儒并弓马骑射的师傅前来教授世子,因平安王怕世子一个人读书孤寂无伴,故选了几个平安城里的官宦子弟陪读,我这两个孙子过些时日就平安王府上课了,你若愿意,我和平安王说句话,让你这两个小子一并去了吧”张云卿倒是暗暗掂量,虽是个好机会,可是自己的官职卑小,恐两个孩子被欺负了去,张老太爷看他的样子就大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