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校长连忙跟她解释说,这样的老师在我们这里只是个案,我们的老师整体素养还是很高的。她这样解释着的时候还不忘继续言辞激烈地训斥我。随后,她又搬出了一套教育理念和师德师风之类的东西试图说服和安抚那个女人。我听了几分钟后,终于再也无法忍耐下去了。
“教育?师德?别搞笑了。”我冷笑说,“你的办公桌上放的是招财猫,墙壁上贴的是跟娱乐明星的合影。你们的老师因为害怕学生的差评会影响他们的奖金,在课堂上就像是马戏团的猴子一样取悦着他们的学生。他们在办公室里谈论的也不是什么教育理念,而是八卦新闻和黄色笑话。就算我真的有什么想要教化影响别人的打算,也不会跑到这种地方来实现什么教育理想。”
副校长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我便把胸前的名卡撕下来扔在了她的桌上:“自己教不好孩子,还指望语言学校来教育,赵校长,您自己应付这种傻X家长吧,我不奉陪了。”
那女人一脸盛怒地上前指着我的鼻子说:“你骂谁呢你…”
“哦,至于你家那位混账儿子,”我微笑地看着她说,“你们现在不管他,总有一天会有警察来替你们管他的。”言罢,我便径直走出门外。
那天临走前,我特地去见了一下苏格。
我说我要走了的时候,她果然又带着那种让人火大的高傲表情对我说道:“怎么,这就待不下去要走人了?”
“是啊,我被那些人打败了,终于要灰头土脸地走人了。”我笑了笑说。
“切,真无聊,还以为你想要拯救这间学校呢?”她语带嘲讽地说。
我没有说什么。我忽然想起了我的新闻课老师从前告诉我的一句话:作为媒体人,最忌讳的就是把自己当成拯救和改变世界的圣人。我们能够做到不被世界改变已经很难,又哪里改变得了世界呢?大部分时间,我们其实就是那些围观者本身。
我又对她说不要跟司宇那帮人交往。她挑了挑眉说:“怎么,临走了还想教育我不要早恋吗?”
我有点无奈地揉了揉她的头发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混蛋跟年龄也是没有关系的,别把时间浪费在那种人身上。而且,你今年12岁,他17岁,可是他却跟你学着同样的英文课程。他配不上你,这里大部分的男生都配不上你。你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遇见比他们更优秀的人。”
“你怎么知道就一定能遇见呢?”她乜斜着眼睛说,“我妈等了30多年都没遇见,现在还不是跟一群笨蛋在交往。”
我皱了皱眉头说:“小屁孩不要给我装深沉,你懂什么啊就在这里乱发感慨。”
“是啊,说不定到你那个年纪就懂了。”她冲我扔下这一句就转身回了教室。
我气结地看着她的背影:果然,还是把青少年都送到无人岛去吧。
☆、第三十五章 新的起点
2010年7月
我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色狼和性骚扰者,再不会有人喜欢七月的北京了。
夏至以后,似火的骄阳就开始像这样一日日炙烤着大地,天空也变得明亮的有些晃眼。我推门走出大厅,一股热浪迎面扑来,只走了几步,额头上便渗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等到终于走到地铁时,后背已经濡湿了一片。
我依旧是在最后一节车厢上的车,这个时段车上的乘客并不算太多。我收起阳伞和太阳镜,在车厢尾端的玻璃窗前站定。对面的地铁电视里正在播放着一个天气预报节目,这似乎已经是7月以来的第三个高温黄色预警了。
不一会儿,三元桥站到了,一个乘客起身下车,我便走过去坐了下来。一抬头,坐在对面的一个中年男人正上下打量着我的胸部和大腿,我在他把视线移到我脸上之前从手提包里拿出了那本没有读完的小说。阅读永远是在公共场合阻隔那些让人不快的视线的最有效方法。
十几分钟后,金台夕照站到了,我把小说放进包里,走下地铁。
我要去的是一个电视台——上个月辞职之后,我迟迟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苏珊便介绍我来了这个叫做《非常幸运》的竞技答题节目做编导。虽然工作内容基本就是写台本、剪片子和出外景这样的琐碎事务,我对于这份新工作却充满了久违的热情,一则我一向热爱电视事业,二则我终于不用再跟青少年打交道了。
跟这份新工作一起不期而至的,还有两个新室友。
一个是方路扬,他是在六月中旬的一个下午突然回来的,他说他跟朋友在南方的那个项目亏了一点钱,现在需要来北京周转资金。
另一个是宫本孝宏的老乡本田樱子——当然,用宫本太君的话说,他正在努力把老乡变成老相好。本田是刚来中国不到一年的日本留学生,跟宫本是福岛县的同乡。自从两人在年初的同乡会上认识了之后,宫本就开始对这位文静美丽的如同大和抚子的老乡大献殷勤。他对本田说要学好外语最重要的就是要融入当地的生活环境,总是跟本国人一起待着学校里是学不好的,你看我中文说的这么好就是因为读大学那会儿总是上街跟大爷大妈聊天。本田一脸崇拜地点了点头就接受了宫本居心叵测地让她搬出学校的建议。
不过,很显然,我们的公寓客厅并不是一个学习中文的理想环境。那天,本田正苦恼地对着一本厚厚的字典翻译着《孔雀东南飞》,方路扬就笑眯眯地走了过来。
“本田桑,做作业呢?”
“啊,老师要我们写读后感。”本田咬着笔杆说,“可是我完全看不懂。”
“我教你。”方路扬拍了拍胸脯说,“这篇课文说的是这样一个故事: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吵架了,男人说,你去死。女人回说,你怎么不去死。男人又说,死就死。女人便说,那我也去死。于是他们死后就变成了一对傻鸟。”
“哎,是这样吗?”本田瞪着那双小鹿一般的眼睛看着他说,“方桑你这样一说就好简单了啊。”
方路扬得意地说:“那是,方桑我可是有一种能把所有复杂事物都变简单的天分。”
我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就回房间去了。
我来到电视台时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恰好遇见悠悠跟摄像出去拍外景。我跟她打了个招呼,她灿烂地对我笑了一下说:“正想给你发短信呢,这周末我生日,到时记得来参加我的派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