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清泷公的话,小茵置若罔闻,此公喜欢她与否,又有何关系,重要的是,她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不理睬那边的冷斥,她眼都没有转开一下,直视着轩辕翊,笑盈盈:“殿下,亏我端了来,趁热喝了吧。”
狐疑的瞧了瞧她,莫名她的坚持,她端东西来给他,已经是异常举动,现在这样的坚持,更是奇怪得很,不由转眼看桌上那炖盅,皱起眉,甚是不悦。
“怎么也没有罩起盅盖?这么冷的天,露着个盅口,不一下就冷了嘛,这厨房里的人怎么做事的?!”
寒江秋色的瓷盅,违背规矩的没有盖上盅盖,就这么敞开着盅口,缈缈冒着丝丝渐淡的热气,在寒冷中,逐渐流失温度。
难怪她一直催促他赶快喝了去,原来是炖盅少了盖,要是不及时喝了,是很快会凉了的。
了然后,轩辕翊拿起炖盅,漫不经心的瞥她一眼:“你也是的,拿来时也不瞧瞧少了什么,就这么端着来,要是汤水溅出烫着了自己,可不是自找的。”言语虽是讥诮,但话里后,却是流露出某种淡淡的矛盾情绪。
说罢,抬首,一口喝完盅里的参汤,将盅放回桌上:“好了,喝完了,我这还有事,你先出去吧。”
微笑着以指抚过炖盅光滑的壁身,轻描淡写的道:“殿下误会了,这盅,原来是有盅盖盖着的,并不是厨房的人疏忽大意。”
“什么?”弯长的眼写满诧异,转身看她,她半低着头,含笑的嘴角,着点点淡墨般的阴影,映得小脸上,颊若新桃色,唇香流醉,甚是迷乱人眼。
拿起桌上的炖盅,翻手将原来垫在盅下的盅托盖在盅口,然后抬头笑得眼弯弯的望向他。
轩辕翊楞了楞,仔细看,刚才的盅托,竟是和瓷盅一套相配的盅盖,只是它盖把是一圈小小的描着青色波纹的圆形,被小茵放在炖盅下,刚好站得稳稳的,一点没有露出破绽,才让他初时没有瞧出来,以为那就是个盅托。
满腹疑惑,但依然保持缄默,只是静静看她,等待着她的解释,她如此这般,决不是仅仅为了玩乐,怕是另有蹊跷。东宫属官们也好奇的张望,不知道,真卿怎么大着胆子的这样逗弄太子殿下,真的是在曜翥宫已经无所顾忌到如此地步吗?
清泷公眼里闪动不定,抿唇肃容,若有所思的盯着小茵。
“我把盅盖放在盅下,殿下的注意力全在炖盅本身上,也就没有瞧见其中的异处,只是以为,这盅是忘了盖上盖子,可是,当我把盅盖从下面拿出,翻回个,盖回盅上,殿下才是瞧到了它的存在,瞧到时,它已经是在盅上,好好的盖在盅上了。”深深回望他幽黑不见底的眼瞳,意有所指的说,他如此聪明,只要稍点拨,定能立刻明白她的意思。
一瞬不瞬望进她的眼睛里,复杂的云雾诡变他眸仁里,轻漠又丽尔非常的笑,一点一点浸开在唇瓣。须臾,他抻手,指尖似不经意的划过她的指尖,仿若无意的轻轻按在她指甲上,短暂得让人不易觉察,从她手上拿过那个盅盖,挑眉把玩。
“有意思,我怎么没有想到?说说你的想法。”
“是主是次,全在掌控的人,十年寒窗苦读全为涉足仕途,必是有雄心,野心,亦是有欲望,名落孙山,从此寂聊虚度年华,没有人会甘心,给予机会做次位的盅托,授以暗示,可凭能力跳脱出众,定会以超出越位的野心而逆溯成为入眼第一位的盖,居之于上。”她慢慢叙说自己的计策,反败为胜的计,花费时间虽久,但定会有惊人成效。
轩辕翊啜笑不语,依然把玩着那盅盖,兴致盎然,忘情周围,得似乎一字也没有听进,美丽霓媚的眼底,是幽晦的筹谋省度。这两人的对话,让东宫属官全都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听得云里雾里的,眼睛从小茵身上流到轩辕翊身上,来回的瞧,硬是瞧不出个所以然,只有清泷公眉头锁得更紧,看着小茵的眼色也越发的冷峻。
笑容愈深亦愈意味悠长,眉梢的颜色反而偏偏转淡:“好,真卿果然聪慧过人,一语惊醒梦中人,有如醍醐灌顶,尽扫我等心中愁困,好,好,好极了。”
“噹”声轻脆,他将盅盖放回盅上,抬眼目不转睛望她,一连几个好字,却毫无赞美之意,冷情的算计和衡量,不加掩饰,没有迟疑,没有踌躇,没有半点心思的回转,薄唇流绽出平缓无起伏的一句:“真卿,此事就交由你去办。”
“是,殿下。”她躬身福礼,受之以命。
清泷公陷入深思中的一步步慢慢往前走,没有理会身侧噪聒的声音,那几个东宫属官全沉浸在自己的兴奋中,没有注意到师尊的神情异常,自顾着讨论那位少女的心机巧慧,非尔尔寻常。
刚才在太子书房,太子吩咐了他们去办几件事,他们这才明白了真卿与太子对话中的玄机,不由得对那不过碧玉年华的少女的心谋佩服得五体投地,也自愧不如。想来,她若不是有过人之处,国师那样的旷世少年又怎会对她相待不同呢?果然是有原因的啊。
醉世销梦姿,倾国傲人貌,聪察睿慧善审其意,这样的女子,是世间难见。
众人都发自心底的众口一词,这个真卿,假以时日,恐怕修为,绝不会低于神武后。
“一个女子,本就该守伦常礼德,处处谨细慎微,以《女德》为一言一行的儆守,这女子倒好,处处张扬,行事间毫无一个女子该有的畏戒,那样的行为,何来什么德行,竟可令你等如此赞不绝口的?你们真是不长进,沉迷她的一付妖惑皮囊,而忘了她做为女子的根本该有的修为,自乱了方寸的胡加褒扬,我平日算是白白教导你们了!”清泷公突然冷声斥责,言辞极其不悦,面无表情的扫过一众人,鄙夷的眼色叫他们顿时噤口卷舌。
不屑的冷笑连连:“拿那样粗鄙的丫头比之神武后,也亏你们敢如此大不敬,退一万步讲,就算那丫头有着不输神武皇后的聪明才智,可是,这天下间心思慧卓的女子何止万千,手段过人的女子更是多如牛毛,为何能翻手风云变天的却是寥寥无几,这其中的道理,你们入仕为官多年,还悟不出来吗?”
众东宫属官讪讪搭不上话,或许他们真的是道行尚浅,想不出这其中的一星半点规循,只得羞愧低头。
“哼,愚钝,愚钝至极!枉你们进了这官场,却还是无知的惘惘浑货一群,难怪会为那丫头忘乎所以!”转身看向远处银妆素裹的延绵宫宇,掩在凌凌飞雪后,逶迩弯丽的长廊,似瞧到了什么,凛厉的皱眉,他脸色愈加难看,须臾,他声音冷而不留情的一字一句道:“是身份和地位,是出身和背景,一个出色脱众的女子,饶是她多么的惊世动俗,倘若没有可以恃强以重的出身背景,没有可以跻身于上的地位,就会因为她的与众不同,遭到更多的非议和折损,因为一个拥有过人才智的女子,是不符合世俗里特定的规律的,到头来,一切还是枉然,她的聪明才智,最后带给她的,可能未必是好事,或许,反而是教她薄命飘零的祸因,就是那神武后,如若不是身在尊贵无匹的当世名将之家,当年的一切,亦将重写。。。。。。”
说罢,他投向远处清冷一瞥,蹙眉,多有恨铁不成钢的懊恼,又有无计可施的无可奈何,更多的是忿恨,恨红颜祸水的孽障成祸,妖孽啊!
拂袖回身快步离开,想要将刚才看到的一幕抛在身后,那叫他又恨又惜的孩儿,何时才能长大教他放心?这唯一牵肠挂肚的独子,怎的就对那样毫无德容可言的女子动了心呢?怎么他的循循善诱,苦口婆心,那孩子就是执迷不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