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一直都是个很温和很顺从的人,她不会随便对人大声,哪怕后来家里出状况,她也只是变得更加畏缩神经质,却不会这么厉色地对人。由此可见,她确实是真的为我着想,可尽管如此,我还是不想让顾重影被妈妈这么贬低。
顾重影这个人仿佛生来就是克我,处处都会跟我作对,但在我所交的这么多个朋友间,我不得不承认他有时比吕行路和柳晨都要出色。不要让我举例,一时之间我也找不出什么例子,只能说这是我个人的感觉。
………
那天被妈妈连珠炮地轰炸了两三个小时,偶尔的辩解也很快地被她掐死在喉咙口,她是认定我在护着顾重影,并已经为他失了神智。在她终于说到无话可说打算离开时,一并将我推出了顾家。经过客厅时,顾重影已经不在沙发上,他房间的门紧闭,我猜测是进房去了。
没见到他,我心里有些放松,但也轻松不起来,沉沉的,仿佛绑了沙包在上面。
出了顾家门后,再回来是在两天之后,我妈真正回家之后。
下班后,我特意打车到G市最大的菜场买了顾重影喜爱的一些菜,他这两天别说一个电话了,连一条信息也没有,我又被我妈监视着,根本和他联系不上。
我知道他肯定还在生气,他这人这么小心眼,如果我不做点什么讨好他一下,等回去必定有我好受的了。
回到家的时候,一入眼便见到摆放在玄关处的男鞋,不用猜,就是顾重影的。
我正狐疑着他怎么不用上班,突又想到他才刚出差回来,能多补两天假。才想通,书房的门“嗑哒”一声开了,顾重影端着茶杯走了出来。
只踏了两步,他的视线移到我这方向来,原本无任何表情的脸上忽然之间笼罩了一层阴影,继而间他却又扯开一抹笑:“我还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呢!怎么?还是回来收拾东西的?既然要走了,那要不要来算算这半年的房租?哦对了,你一个大小姐做了这么多的家务,房租我也要不起,看来我还得倒贴才对……”
他没再说下去,可仅这些就够我心生煎熬的了,手上提着的一大袋蔬菜的重量本就重得非常,此时更像吸收了太平洋的水似的,让那袋子勒得我手生疼。
我躲开顾重影的逼视,提着袋子走进厨房隔间,将袋子里的东西一样样摆放上流理台。身后传来徐缓的脚步声,顾重影经过我身边倒了一杯水,便顺势侧倚在大理石台上,轻啜了一口茶水。
“潘燕。”他叫我。
他叫我燕燕时,我觉得很诡异,但现在他再度叫我潘燕,我却又觉得还不如燕燕来的让人舒心。
心里憋闷着,我手上不停地摆弄蔬菜,不想答话。
可我不理他,不代表他也同样不会理我,耳边听到他嗤了一声,便听到他说:“你只用回答我一句……”
他停顿下来,我也停下动作,待我抬眼看他时,他才开口:“这两年来你有没有一刻真正把我当做你男朋友?”
他的表情很平静,双眸定定,很像电视剧中被辜负之人最后逼问负心人的场景——只要一个绝情的答案便可以死心。
“有的,我有的。”我赶忙说,就怕那种相像会转化成真。
“是吗?”他反问,是在问我,却更像在自言自语。他将空了的茶杯放置在光可鉴人的台上,我将视线移往台面上,那里有我和他,靠得很近,可事实却隔得很远。
顾重影已经向门口走去,在门口停住,声音并不响,却环绕在整个厨房间久久不散。
他说:“那看来是我见不得人了,倒难为你了,竟然要用欺骗的方式来隐瞒父母。”
………
那天之后,顾重影便出去了,到第二天也没有回来,接下来的几天也一直没有回来。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打他电话他也不接。
晚间都是一个人坐在客厅看电视剧度过,电视上正播着最近很火热的一部古代家庭伦理大悲剧,曾百度过里面的人物关系,其混乱程度绝对复杂过我和顾重影他们几人一百倍。
眼睛空洞洞地盯着电视频幕,可具体说明内容却什么也进入不到脑子里,耳边也尽是顾重影那天的话语。
他见不得人吗?
如果是的话,那我不是更见不得人?
他根本没有任何错,从以前开始就是我利用他,前生利用他来摆脱柳晨,今生利用他来摆脱命运的历史痕迹。错的是我,这么多人中最错的只有我而已,因为我自私又胆小,什么都不敢,却又什么都想得到,一切想的都是我自己。看起来像是为别人考虑过,被人逼着一样,可实际上只有我是最卑劣的。
而顾重影他不同,他日后必定会功成名就,成为G市里面有名的律师,身价更是可观,再加上他自身外貌条件不差,要怎样的对象不行?
顾重影,不是你配不上我,而是我配不上你。
当那出悲天悯人的伦理剧结束时,夜已深了,可天空却被窗外刺眼的霓虹灯映照成红色,叫人猜不透黑夜为何沦落成如此这般,就似我一般又是如何变成这幅模样?
手机上早已被手心的温度捂热,暗着的屏幕上带着点点水渍,心里沉闷异常,脑子一下清醒一下混沌,当我的视线从窗外那片红色中回到房间内时,短信正好显示“已发送”,连想按结束键取消都来不及。
他会怎么回呢?
我发现我一点儿也不敢想,我只知道当那五个字发出时,所有的力气早已被抽光了。
我们分手吧——
三十一 分开后,那些烦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