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叔的确可以做个仁君。”
他缓缓道,“不想让朱端死,那不妨想想法子,能否不费一兵一卒就拉承泽帝下皇位?”
“你就不想问问我从何时起的心思?”
“事到如今这个问题并无意义。”
“可我想告诉你。”
朱桯看着祝约,眼神柔和,“毕竟说起来亦和你有关。”
祝约抬起眼,透过花影看向慢慢收敛锋芒的秦王爷。
“循如,十七叔还从未告诉过你我小时候的事,譬如我的母妃是德元帝的宠妃,先帝年岁又长我许多,所以刚开始根本没把我当作敌手。在皇宫里长到十几岁我都没受过委屈。但世事无常,商太师有次看了我文章,在宫人侍读面前随口赞了句此子有负鼎之德。”
朱桯像是觉得荒谬,他喝了一小口花茶,语带讥讽。
“负鼎之德原指阿衡辅佐成汤之意,原本赞誉的是我辅佐之心,不知怎的,传进宫中就成了我有‘成汤之德’。那时太子已立,一个皇子若被太师指有帝王才能,无疑是皇权眼中钉,肉中刺。哪怕我再小心谨慎,也难消先帝疑心,即便我战功赫赫,也只能去凉州那等苦寒之地磋磨时光。”
“驻扎凉州卫前我娶了燕回,她还怀着身孕跟我去了凉州,也是在那儿我遇到了你和你的父亲。”
祝襄去往凉州时刚没了夫人,神思本就极其萎顿还要强忍着伤痛行军布阵,若非他帮衬一把恐怕早已病倒。
其实在此之前,不论宫宴还是校场,定侯没和他说过几句话,祝府从祥初帝还是太子起就一直站在皇党这边,并不与其他皇子多来往。
祥初帝彼时身子已垮,也老糊涂了。他有了行通商令两国停战的念头,又觉得这个在西北的幼弟实在碍眼,于是在祝襄去凉州时,派了数批人马埋伏在揽江军中刺杀。
结果颇为好笑,这群暗卫探查他的亲信,都被定侯以军纪不严为由打了出去。
朱婳在母亲肚子里时就多次遇险,他原本警惕着皇城派来的人,以为祝襄一定心思深重。结果熟识了才知道这人实则憨傻地过分,半点不懂勾心斗角。打发那些杀手也都是他们不尊号令在先。
朱桯哑然失笑,一来二去竟真和这个莽直的将军成了朋友。
二人一道上过战场,杀过敌将,也在边关风沙里喝过比金陵更烈的关外酒。
后来十三岁的祝约被接到凉州,闲暇时草原策马的就成了三人,他教祝约骑射打猎,祝襄就教他耍枪,回回都弄得一身脏污满载而归。
安燕回常常抱着朱婳守在城里不算气派的府邸里等他们,她生的极美,穿着打扮却不像个金尊玉贵的藩王妃,反而像个寻常人家的泼辣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