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勒闻听,警觉起来。
扎西从江村家回到德勒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可他依然兴高采烈,坐卧不安。德吉坐在卡垫上翻着佛经,见他兴奋之色溢于言表,她停下手,问道:“自从你进了家门,就像铜锅里的青稞豆一样,上蹦下跳的,你怎么啦?”
“好事,天大的好事儿。”扎西说。
“那还不快说给我听听。”
扎西见她有兴趣,故意冷着脸说:“唉,这关涉到拉萨政教大业的前途和命运,你们女人家就不要问了。”
“别在我这儿臭显摆。你说不说?”
“咱们家不是有上好的鼻烟吗,拿来让我过过瘾,再跟你说。”
德吉笑了,起身把鼻烟壶拿过来,递给他。扎西把鼻烟倒在指甲上,放到鼻孔深深地一吸,结果,呛得他打了一个巨响的喷嚏,他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说:“吸一撮愉快的鼻烟,流一滴高兴的眼泪。享受啊!”
“行了,行了,你别自个儿高兴了,快说吧。”
扎西又抓了抓后背,凑到德吉面前说:“我这儿痒痒,你再给我挠挠。”
“你真讨厌!”德吉说完,伸手给扎西抓痒,问道:“行吗?这回行了吧,快说。”
“我这一下午在江村大人家说得口干舌燥的,口渴得很!”扎西又逗她说。
“好,好,送佛送到西,我今天把你侍候舒坦了,看你还有什么话说。”德吉说着,端过茶,凑到扎西面前:“来,大少爷,我给你灌下去?”
“别,别。”扎西喝了一口茶,定了定神说:“德吉,江村大人真是了不起……”
娜珍领着白玛推门进来,扎西和德吉不闹了,正襟危坐。娜珍来到他们面前说道:“少爷、少奶奶,白玛能下床了,我带他来给您磕头。”
“孩子身子骨刚好,磕什么头啊。免了吧!白玛,来,坐我边上。”扎西说。
娜珍捅了捅白玛,白玛上前一步,跪在地上说:“尊贵的施主,德勒老爷、德勒太太,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受小人一拜!”他连磕三个头。
白玛磕完头,正要起身,被娜珍一把按住,她说道:“你这孩子,不是跟你说了吗,座上的德勒少爷,就是你的亲生父亲,快,叫爸啦。”
扎西有些惊异,看了看德吉,德吉也有些不知所措。白玛倔强地站起身来,没有认父的意思。
娜珍急了,拽着白玛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儿?跪下!快叫爸啦。”
“我生来只知你是我的阿妈,不知爸啦是谁,也从来没有听说过。阿妈,你就别逼我了。”
“你这头犟骡子,我就知道你怨恨爸啦,这些年德勒府虽然没有认你,可他一直托多吉林活佛照顾你,给你布施,安排你学经长进……”
“他是我的施主,我磕头谢过了。”
“娜珍,你就别逼孩子了。”扎西说完,又对白玛说:“你一时想不通,认与不认都没关系,我已经跟多吉林活佛打过招呼了,你不用再回寺里了,还俗在家。”
白玛惊讶,不满地说:“你怎么可以随便做主,我要回寺里去。”
“噶厦政府的命令不解除,你不能离开德勒府。”
白玛不服,但又无奈,他情急之下,将手上的念珠塞到扎西的手里,转身便走。娜珍气得直跺脚,跟了出去。
白玛冷着脸气哼哼地在前面走,娜珍在后面追,她喝道:“白玛,你给我站住!”
白玛根本不理她,继续走着。
旺秋端着大茶壶从楼梯口进来,遇见气哼哼走过的两个人,他赶紧驻足,避到了一边。旺秋努力回忆着白玛的形象,似乎想起了什么。
扎西望着自己送给白玛的念珠,心中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