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我来见你最后一面。”对面的男人这样道。白笑北的声音还是和从前一样,一点儿动摇都没有,带着点儿他的淡然,甚至也更为冷清。
然而他的话冷冷砸在谷平平耳边,只让她觉得生疼。
“最后一面”,好一句“最后一面”。平平再次抬头的时候已然是满脸泪痕,她指着他的鼻子嘶哑着嗓子一字一句质问他:“你既然都死了为什么还要再上来看我,你凭什么来说这些话?你以为你是谁!”
她嗓子都哑了,真是不会照顾自己。以后或许就是别人提醒她应该喝水吃药,也由别人去欺负她,笑话她做的每件傻事儿。再没有自己在她身边了。
白笑北微微低头望着她,无言以对,嘴唇抿成一条长线。而他那背在身后的手却死死地捏着,替他将自己的嘴巴紧紧闭上,把他不该吐露的话一句一句全都咽回肚子里,把他“应该说”的话,完美地,就像是从前一样高傲地,全说给他生前的妻子听,当做最后箴言。
毕竟,这是一场他全力策划的永别,他会尽责演到最后。
望着面前一如往常的亡夫,平平想叫,想摔东西,想把身体里那份压了太久的愤怒全都宣泄出来,可她动弹不得,连嘴巴张开的力气都没有。亡灵与她之间隔着不过一米左右,可就好像堪堪隔了一条长长的冥河,生与死,爱与恨,全然断绝。
只是半个月没有见事情就变成了这样,实在太过于突然了,一时间平平心中慌乱到无法控制,刚才那句话她刚出口就后悔了,什么叫你以为你是誰,她想说的其实根本不是这个,她想说的是你能不能不要走,能不能不要抛下我一个人。可现在她还怎么开口呢,要她把说出去了的话再吃回去吗,要白笑北再死而复生吗?
平平的心好似被剜下一块肉来,血肉模糊,神经随时可能断线,她想笑,也想哭,可哭却觉得泪水枯竭,笑又害怕比哭还要难看百倍。
死生别离,早知道是无可挽回的事情。
既然如此,她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那把藏在袖子里的水果刀,此时不还是没有派上用场吗?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好陪伴。
想到这里,平平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嘴角也不自觉有了笑意
,她毕竟有了主意,心中有了底,也已经不会再犹豫了。白笑北那边,要说的也已经说完了,也该到了告别的时候,他弹了弹衣衫做出要走的样子:“好了,师父也叫我早些回去,地府刚整理过,事务还很多。”
他欲离去,见平平温和地“嗯”一声,还乖顺地点头,有些诧异。她的反应也太过于温和了,白笑北甚至觉得这反应和她这个人格已经背道而驰,怎么都是怪。但他不能再待下去了,他怕自己再留下一秒,就再走不了了。
第一次,他在谷平平的视线之下觉得自己是无从应对的那一个,然而他是白笑北,是身份不同往日的白笑北,他从此不能低头。与平平死死对视,良久,他才轻轻摸了一把她的头顶,以最温和,刚刚碰到了她头顶的那种温柔力度。
他的手放下来的时候,平平已经不见了面前的白笑北。
怔怔地立在原地,她呆了好一会儿。
“他走了。”
越教授忍不住提醒谷平平,他好歹活了这么多年,不会不知道那白笑北对她的态度,还有,谷平平对他的那份放不下,在一个老人的眼中,都只能化作一身叹息,生死永远都是不可逆转的当年发生的事情已经证明了。
“你振作些,起码,他走之后和你告别了,多少人还不能生死告别呢。”越九也是好心地安慰她。这个女孩子和他认识的人性格非常像,所以他也忍不住对这个女孩子有所关照。
“是啊。”平平嘴唇动了动,随口答了一句,却是自己也不在乎自己说了些什么。
见她笑着点头,那样子,有些僵硬,越教授也十分担心,暂时不好多劝,只有装作在屋子里走动,被让她做出点儿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了,这时却瞟见了摆在柜子上的一张相框,照片上面是一对夫妻,照片虽有些年头,可照片上的人他却熟悉,那两人笑的可真开心啊,j市少下雪,那一年确实下的是一场漫天的雪,记得他们还去做新衣了,那天她的红衣真是好看,照片上的颜色褪去了好些,好似多年来的记忆。
从回忆中跳脱出来的越教授一下反映过来——
“阿缃,难道真的是……”
他原来都只是猜测,尽管她的儿子和白笑北的名字一样,
长相也颇像,可是他的性子却和阿缃完全不同,一个热情好客,一个冷若冰霜,但此时照片都在这里了,还有什么可以否认的,他果然就是阿缃的儿子!
越教授想着平平知道,还要再确认一下:“谷平平,这是不是白教授父母的照片……你做什么你!”
他刚一转头就见到了意外一幕,只见谷平平竟然高高举起了手里的水果刀,刀尖正对了她自己的胸膛,不仅对他说的话视若无睹,嘴角还有一丝得偿所愿地笑意,刀举起来就往下刺,丝毫没有停滞的意思。
只要随他一起死了就行了,只要死了就可以下去陪他了,她可以也做鬼差,陪他生生世世。平平脑中满是对今后美好生活的向往,手上的刀下的越发快。
越九知道喊是没用了,手腕迅速一翻,手心一发光的东西立刻啪一声打在她的手背上,平平吃痛手一下松开,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谷平平你做什么呢!”越九害怕她还要继续,又把刀踢远。
平平平白被打掉了刀,从恍惚之中恢复过来,看清面前的人,她内心的怒火蹭一下跳起来,差点儿没有立刻扑倒他的头上去:“越教授是吧,以为自己很伟大吗?你当年害死我爷爷的时候怎么不收手,你怎么不救他呢,你现在假好心什么!”
她声高,他又以更高的声音压制:“你爷爷注定要死,我只是告诫他不要和那鬼王走!”
平平愣住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向来说话缓慢的越教授会这样的激动,他的胡子都颤抖起来,那眼神中喷出的火焰似乎灼伤平平,她再不疑有他,毕竟她万万没有想到事实居然是这样,然而现在事实究竟如何还有那么重要吗?
平平失落,越九又何尝不是,他那气愤平息下来,嘴边也不自觉挂着苦笑,摇着头回忆从前:“谷平平你说得对,我越九也不过是假好心罢了,当年阿缃两夫妻无端送了性命,我明明替他们算过,他们都还有好几年的寿命,虽然阿缃他们早年造了些孽替他们减少了寿命,但是也不至于当年一场车祸立刻丧命,肯定是那个糊涂鬼王的错判,于是我一怒之下联络了不少道友也就是现在的wer里许多受过他罪的人一起反抗他,当时,连景姚嘉的父母也在其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