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边的两人分开了,一个转身进了家门,一个向这边走来,皆是言笑晏晏,瞧着心情好极了。
阳光明晃晃的,刺得缘觉眼疼。
王铎从他身旁经过,走过去又折返回来,下马合掌一礼,“师父瞧着好生面熟,可是七殿下?”
缘觉轻飘飘瞥他一眼,目光寡淡,也不答话,直接略过他走了。
王铎摸摸鼻子,还真是和传闻一样孤傲冷漠,半点人情味没有,难怪尽惹娘娘伤心!
为贤妃感慨几句,他一跃上马,踢踢哒哒的卷起满街的黄尘。
燥热的风卷起浮尘,在缘觉脚下卷起一个又一个的旋儿。
他在苏家门前站了很久。
仍没有敲响那扇门,只把一串黑色的念珠轻轻放在门前的台阶上。
门子睡醒午觉了,打开门发现地上的念珠,左右瞧瞧:“奇怪,谁放的?”
南妈妈吩咐过,来历不明的东西不能拿进府。
门子一脚把念珠踢开,黑色的念珠噼里啪啦散落一地,沾满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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芒鞋踏在长满青苔的石阶上,一步步向前。
道旁草树繁茂,浓绿欲滴,几声鸟语蝉鸣,更显山林的幽静深远。
缘觉抬头向上看,已隐约可见山顶那间小庙了,眼中浮现浅浅的笑意,脚步也变得轻松起来。
过去十八年,从未有过的“怒”,居然因她而来,这个“怒”和荒庙那晚的“怒”却不一样,感觉很奇怪,奇怪得他有点茫然。
他必须见一见师父。
暮鼓声声,一位鹤骨霜髯的老僧悠然坐卧树下,对面放了一个蒲团,见他来,颔首笑道:“料你也该到了。”
“师父,”缘觉眼眶发热,却不愿让人看出来,合掌深深一躬,再抬头,面上已是从容淡然。
“纵日日鞭挞,弟子也无法祛除心魔,深恐陷入贪嗔痴三毒不能解脱,请师父指点,弟子该如何度过此劫。”
法真禅师道:“佛法在世间,不离世间觉,我们身在人世,不可能没有爱憎心,必定会有无穷无尽的烦恼,所以无须恐惧你的心魔,亦无须抗拒你的烦恼。”
缘觉问:“那如何从无穷无尽的烦恼中解脱?”
法真禅师笑道:“走入你的烦恼,世间万物,皆从因缘中起,知其因,了其缘,方可悟道。”
因缘……
那个春夜,蓦地跃出脑海!
缘觉一惊,飞快拨动手中的念珠,闭目低低念起心经。
屋檐下的法铃轻轻摇晃,铃声清脆悠扬,几缕香烟飞扬缭绕,淡淡的佛香驱散了空气中的燥热,渐渐的,缘觉的心平静了。
再睁眼,目中已是一片清明。
“去吧,去吧。”法真禅师缓缓合上双目。
缘觉转身看着来时的路,呼出口浊气,大踏步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