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赞叹之余,量陶启泉的胸壑,也做不出这样的改变,其所以能如此,当然是水荭的功劳。
由此可知,水荭虽然被我视为小妖精,不过她这个小妖精却当的称职已极。
这时候白素在前面,回头向我望来,我知道她的意思,就点了点头,由衷的道:“好!”
白素向身边的水荭低声说了一句话,水荭也转过头来,却并不对我的称赞道谢,而是一扬头,翻著白眼,大大哼了一声,就和白素走了过去。
我只感到好笑,不过我深深可以了解陶启泉和水荭这样的女子在一起所可以收到的快乐,很为他高兴。
走进大厅,就看到大厅一角的一组沙发上,坐著六七个人。客厅非常巨大,有许多组沙发,看到客人是在正式大厅上,就知道客人地位很高,而且和主人并不是很熟。
如果和主人熟稔,则虽然地位高如大亨,也只会在小客厅或书房中和主人相会。
我并没有很大的兴趣去猜想那客人是谁,只有兴趣看朱槿来了没有——这是一眼就可以看到的事情,朱槿一身鲜红,衬著浅色的背景,抢眼之极。她喜欢穿红,尤其是眩目的鲜红,比良辰美景更甚。
这时候的朱槿正和别人一起,因为白素已经走近,而都站了起来,表示极度有礼貌。
我注意到大亨居然也非常诚恳地起立,所有人当中,只有一个干瘦老头,身边有一个很亮丽的小姑娘,想扶他起身,白素已经连声道:“老先生不必客气,不必客气。”
那老头也就不再有起立的表示,叹了一口气:“人老了,全身没有一根骨头再听话了!”
他身边那小姑娘嘟著嘴,道:“爷爷你不是全身骨头都不听话,你整个人都不听话,一直找找找,叫你休息,你还是要找!”
看白素原来的样子,也不见得会认识那老头,可是在那小姑娘这样说了之后,她略扬了扬眉,象是有所悟,不过她没有进一步表示——在那样场合下,当然要等主人正式介绍,不可以卖弄自己的见识。
由于白素有这样的反应,我就特地留意这老头,这一留心,就看出事情相当古怪。
这老头的年龄不容易确定,大约介乎六十五岁和八十岁之间,他的生活显然不是很好,不但衣著甚为普通,而且满脸风霜,皱纹又多又深,肤色黝黑。然而看他脸部的轮廓,他却应该是白种人,而且刚才他一开口,说的是一口标准美腔英语,如果他不是坐在陶启泉的大客厅中,叫我估计他的身份,我会猜他是美国的一个流浪汉。
而如今他能够成为陶启泉豪宅的座上客,当然不会是流浪汉,必然有很大的来头。
然而古怪的是,若他是有来头的人物,外形怎么会是这样落魄?
在我仔细打量他的时候,他也向我望来,只见他的眼珠虽然有些混浊,可是却还可以看出他原来是蓝色眼珠,这更可以肯定他是白种人。
这事情就更加古怪了,因为刚才叫他爷爷的那位小姑娘,看起来十五六岁的模样,面貌肤色,一看就可以肯定是南太平洋一带的岛上土著。
两人怎么会是祖父和孙女那?
我才经过《非常遭遇》这个故事,见过故事中主要人物伍路元和他的孙子。伍路元是中国人,他的孙子看起来完全是南洋土著,那是因为伍路元娶了土著女子为妻,经过两代,所以他的孙子就和百分之百的土著一样。
而那是黄种人和南太平洋土著的结合的结果。
眼前这老人却是白种人,白种人和南太平洋土著结合,难道可以经过两代,就是白种人的特征消失得如此彻底?
所以我估计小姑娘称老人为“爷爷”。并不表示他们是真正有血缘关系的祖孙,只是小姑娘对老人的尊称。
这小姑娘说的虽然也是美腔英语,可是并不道地,可以推断那不是她的母语,多半是她和老人交谈的时候才使用,是老人教她说的。
那小姑娘刚才继老人之后说话,对老人的行为颇有不满之处,虽然可以听出,她的不满是由于对老人的关怀,可是在这样的场合下,她一个小女孩,忽然这样做,显然和一般的社交礼貌完全不合。
那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小姑娘浑然天真,完全不知道什么礼貌,就像红绫才从苗疆出来的时候那样;二是小姑娘长期和老人一起生活,平时说话习惯如此,所以就会自然而然那样说了。
这小姑娘不见得会在文明世界长期生活,所以由此可以推测老人也长期离开了文明社会——这或许就是老人的外貌看起来如此久历风霜的原因。
这老人离开了文明社会,长期生活的所在,当然是和小姑娘有关,可以推测为南太平洋的岛屿。
我心思动得很快(所谓“心念电转”),把霎那之间想到的用文字记述出来,看来很长篇,而实际上所用的时间,不会超过三秒钟。
我初步得出的结论是:这位白种老人,曾长期在南太平洋岛屿上生活。可以肯定的是,这个老人必然具有很不寻常的身份,不然不可能劳动陶启泉为他来请我吃饭——这老人显然就是这次聚会的主角,陶启泉所说的要有问题向我请教的也就是他。
我继续想到的是那小姑娘所说的话,那番话听来很无头无脑,不过可以肯定这番埋怨,一定是小姑娘平时唠叨惯了的,所以才说来如此自然。
从小姑娘话的来听,好象是这老人一直在找、找、找,找些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当然一直没有找到,小姑娘不希望他再找下去,可是老人不肯听,还是要继续找。
所以这就成为两者之间的矛盾,小姑娘一有机会就提出来,可见矛盾由来已久。
这老人一直在找、找、找,找些什么,我完全没有概念,也无从设想。不过我却可以知道,老人寻找的所在,一定是南太平洋的一个岛屿——这就是他为什么会长期在南太平洋岛上生活的原因。
想到这里,我陡然模模糊糊地产生了一个念头,然而同时我又不由自主地摇头,因为这个念头实在太荒唐、太不可思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