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有人没有预约又要见我,才被拦了下来,不要紧的。”他随口敷衍过去,看见裴筱一直神神秘秘藏在背后的手,很快转移了话题,“给我送什么好吃的来了?”
“你自己做的?”
“我能做出什么好吃的来啊?七爷就会戏弄裴筱……”裴筱娇嗔着白了沈璁一眼,说着举起藏在背后的保温桶,笑盈盈道:“七爷还记得上个月,我们晚上出门遛弯时遇到的那个馄饨摊吗?”
那天晚上沈璁难得有空,领着裴筱出门兜风,裴筱嘴上说刚吃完饭就窝在车上不消食,其实是在一起这么久,法租界里能兜风的地方早就“兜”得差不多了,沈璁好不容易能抽出点时间陪自己出门逛逛,他就想拉着对方的手,到处走走。
沈璁一直很宠他,也没说什么,就让车停在了路边。
保镖还是在身后远远的跟着,并不影响什么,裴筱则挽着沈璁的手,两个人漫无目的地走了好久,走累了,就在路边的一个馄饨摊上歇了歇脚。
这点小事,沈璁一忙起来早就忘得差不多了,只有裴筱一直放在心上。
“那天明明是吃过饭才出门的,可七爷还是把碗里的馄饨都吃完了,一直夸老板的手艺像是小时候在北平吃过的味道。”
见沈璁微微蹙眉,像是已经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裴筱也不生气,还很耐心地解释道:“我今天去送莉莉姐搭车回乡下老家,刚好经过那个馄饨摊,想着七爷爱吃,就顺道打包了一份。”
裴筱已经解释得这么详细了,就算沈璁再怎么不上心,也总能想起来点;但馄饨究竟是个什么味道,他已经完全不记得了。
哪里有什么东西真能好吃到回味无穷,无非是陪在身边的人秀色可餐。
看着裴筱望向自己时,眉梢眼角里的柔情与笑意,沈璁才算是彻底回过神来。
就算裴筱全都看见了,他和朱珠也没有任何逾矩的动作,就算对方两次试探着想要靠近,也都被他毫不留情的避开了;莫说是裴筱,随便换任何人来看,也没什么见不得光的。
他就是太害怕自己会对不起裴筱了,才会如此“做贼心虚”。
“公司里还有点事,我处理完了就回来。”他接过裴筱手中的保温桶,俯身将人搂进怀里,轻轻吻了吻对方的额角,“先派车子送你回去,好不好?”
“不用了。”裴筱笑着,也踮起脚来偷偷在沈璁颊边留下一吻,“这大白天的,现在也不热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就算身后有棵法国梧桐稍作遮掩,但毕竟还是在大街上,他很快红了脸,说完便转身跑开了。
以为裴筱会随便拦一辆黄包车回家,沈璁原也没多想,但当对方绕到令一棵树后他才发现,那里一直有辆黄包车停在树下等着。
裴筱今日是去给李茉莉送别的,自然提前联系了曹勇,这原本没什么问题;但只要想到那天在三丽咖啡馆门口的一幕,曹勇是全都看见了的,沈璁刚刚才放下的心就突然又被提了起来。
但也没有机会让他再做什么了,一来裴筱已经跟曹勇出去一上午了,他现在突然冲出去未免有些“此地无银”,二来,看见裴筱离开后,一直远远等着的保镖很快迎了上来。
“少爷,朱小姐已经派车送走了,公司地上的东西也都是我亲手收拾的,一张都没有外流。”
保镖说着微微敞开西装的襟口,向沈璁展示了藏在里面的喜帖,还有一张与满目喜庆的大红色显得格格不入的白色信签纸。
“办公室里……”他压低声音,谨慎地刻意避开了黑衣男子的名字,“现在租界外面,全上海都在宵禁,他要赶在天黑前离开,不敢久留,只给少爷留下了一张字条。”
沈璁迫不及待地接过那张信签纸,正要打开时,又警惕地望了望四周。
保镖很快心领神会,一番警戒确定没有人靠近后,才向沈璁打了个眼色。
沈璁低头,很快打开了信纸。
黑衣人留话说,因为时间久远,又没有见过沈玦本人,加上战区户籍制度已经基本形同虚设,他们始终无法完全确定目标人物的身份,但种种侧面的证据,都在佐证对方就是沈玦。
因为沈克山的手下已经接洽了目标人物,并且已经秘密护送对方离开了战区,看路线,大概率是要返回上海。
如无意外,在沈璁看到字条时,对方应该已经在沈克山的重重保护下,进到了南京的范围。
之后还有一些感谢和恳请沈璁继续忍耐一段时间的话,但沈璁已经看不进去了。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需要忍耐过着一小段时间的,毕竟是失踪十几年的人了,只要可以确定对方不是沈玦,他就可以随时跟沈克山翻脸,至少撕毁婚约。
但如果沈玦真的回来了……
难道他还要真的娶了朱珠吗?
他现在一而再,再而三地瞒着裴筱,到底可以瞒到什么时候?
带着纸永远包不住火的担忧,他回到办公室里随便应付了几件手边着急的文件,就难得地提早下班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