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暗暗为太叔公的话拍手称道,果然是历经了三朝的老人,看问题的角度自然也更精准沉稳,便是祖父与之相比,还少了几分犀利,多了几分浮躁。
沈谦面色不变,依旧笑得欢畅。“叔父说得有理,但太子屡次失德,朝中早有了请皇上另立太子的声音,叔父怕是不知道吧,中秋夜宴时,棠儿使的那计见效了。”
太叔公连忙问道,“如何?”
沈谦笑着说道,“昨日那个叫绵雨的丫头忽然在东宫晕倒,是陆太医去请的脉,滑脉如针,绵细有力,竟是喜脉。皇上闻讯气极,赐下了一碗滑胎药,但太子却护着不让,还说了好一些绝决的话来,将皇上气得吐了两口血。太子大婚将近,距离也就不过一月,竟然任由一个地位卑微的婢女先得了胎,若是男孩,将来便是长子,太子妃知道了会如何?良媛良娣知道了又如何?”
太子既无才能,也无母族,若要想登基为帝王,执掌这万里江山,所凭借依靠的唯有皇上的宠爱而已。
皇止为了太子做了那么多,不惜残戮其他的子女,宁可成为人人唾骂的昏君,也要在困难重重中,替太子披荆斩棘,杀开一条血路来。
但太子,却是那样回报他的。
太叔公抚须长叹道,“我常看唱本中有词,扶不上墙的烂泥,当时却想,若有尽心辅助之人,莫说是烂泥,便是流水,也有办法将它扶起到墙上去。但太子却让我大开了眼界,太子如此,虽是皇上的大悲,却实乃三皇子的大幸啊!”
他话锋一转,言语之间又见犀利,“只是,百姓是不会因为太子大婚之前宠幸了婢女而心生不满的,这毕竟只是细枝末节的小事,算不得什么,定国公等虽然心中不悦,但也早就已经绑定了战船,再后悔却已经晚了。莫说绵雨腹中这孩子还不曾出生,便是已经落地了,定国公也只能心中暗骂个几句。这一条道既然已经走了,就只能走到黑。”
太叔公长长地一叹,“因此,太子的优势不会有所动摇,三皇子的颓势却依旧摆在那里,到底不名正言顺啊!”
沈谦的眉头便深深锁了起来,他重重地点了点头,“叔父所言极是。”
这时,沈棠忽然轻轻地开口,“皇上坚持不肯进皇贵妃娘娘的位分,便算是绝了三皇子的嫡子之路,但将来三皇子若是想要名正言顺地登基,却也并非没有办法可想呢!”
此话一出,室内众人的目光皆都殷殷地望向沈棠,在沈氏近半年的决策中,多有她的身影,因此沈氏的核心成员对她并不陌生,都知晓她聪慧机敏,沉稳冷静,绝不会无的放矢。
太叔公也是如此,因而听到沈棠这么说,便满怀期待地问道,“棠儿有何妙计,不妨说来听听?”
沈棠浅浅一笑,“这只是棠儿的一个想法,也不知道能不能行,我曾听祖父说起过先皇后的一些故事,后来想想其中疑点颇多,便趁着上回皇贵妃娘娘召见,细细地问过了娘娘。”
她略作停顿,然后说道,“皇贵妃娘娘说过,先皇后自在王府时掉了一胎后,一直都没有动静,却在廉王与娘娘定亲后没几日,忽然怀上了子嗣。这倒也不算什么,民间有说法,或许是娘娘带去的喜气,但太子比太医算下的产期却足足晚了七日才诞下,而且生出来并不壮实,比一般的婴孩都还要更小一些。”
她继续说道。“生得小的婴孩或也是有的,这也算不得什么。但太子甫一出生,当时的廉王府却见了血光,先是因为差点将太子卡在了先皇后的腹中,将当时在场的接生嬷嬷俱都贬了出去;然后便因为侍女看护不力差点摔坏了太子,先皇后竟然将看护太子的侍女俱都杖毙。这些可疑之处都撞到了一块,那便有些奇怪了。”
沈谦的眉头微微一挑,他沉声说道,“棠儿的意思是,太子的身世或有可疑?”
沈棠点了点头,当初她一听到这个桥段时,心中就涌出这样的一种感觉,她暗自揣测,先皇后应该是知晓自己伤了身子,不能怀孕,但眼看着皇上的胜利越来越近,若是没有子嗣仅凭皇上的宠爱,她的地位是绝对无法与即将进门的皇贵妃相比的。
于是她便慌称自己有孕,其实暗地设计让自己身边的婢女怀上了皇上的子嗣,在将怀孕的婢女养在暗中,以待将来去母留子,将那孩子占为己有,成为她登上后位的筹码。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何太子明明迟生了几日,却还是身量瘦小,也只有这样才能够解释,为何当年目睹太子出生的侍女产婆不是被贬便是。
但有一件事,却更让她觉得奇怪。
她迟疑地说道,“那日之后,我便让娘娘去查了查当年与太子出生有关之人的去向,那些都是王府放出来的人,内务府都有名册记载,真心要去寻,就算是隔开了那十几年,也还是能寻着的,但祖父您猜猜看,怎么着了?”
沈谦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急忙说道,“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沈棠轻轻一笑,“若太子的身世真有可疑,那是必然不会留下活口的,只是让棠儿更觉得奇怪的却是,这些人却不是当年死的,而是俱都死于十三年前。”
沈谦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十三年前,恒王之乱,先皇后薨逝之后?”
沈棠点了点头,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