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勿重蹈覆辙。”陈珉颔首。“希望殿下大婚之日,结婚文件还能由我经手通过。”
“我也希望如此。”沈斯晔苦笑。“……多事之秋,先生还请多保重。”
101倾情(一)
临行去忻都前一晚,锦书被沈斯晔强拉去共进了一顿晚餐。他似乎总觉得彼此之间浪漫情调不足。锦书听的大为无奈,想想好像的确是这么回事,只好答应了。
——可是,在枪林弹雨的榄城一吻定情之后,下一次见面这人就被枪打的要死不活,累她献血操刀还照料了半年,而后从死亡边缘直接跳跃到了伪同居状态,连热恋期都没有,怎么会有时间浪漫?锦书听着沈斯晔抱怨,只是笑,并不回答,由他牵着手慢慢往回走。
皇城区治安极好,警察巡逻二十四小时不间断。这一带是古建筑保护区,所有亭台楼阁仍旧保存着雅致的古色古香,路边花草葱茏整洁,时有看上去位高权重的人擦肩而过。沈斯晔不厌其烦地颔首微笑致意,留意到人们看见锦书时眼底的惊愕,然并不多解释什么。
反正女主角明日就会离开帝都、过不多久就要昭告天下,这时候稍稍透点风出去也好。
等他们慢悠悠地晃回绮园,已超过深夜十点钟。锦书不免有些困倦,正在盘算明日行程,沈斯晔却开始弯腰换拖鞋了,自然到仿佛他就是男主人。“书房还没动吧?让人给我送个枕头过去。你先去冲凉。”
锦书哑口无言!沈斯晔站在原地无辜地看了她一眼:“那,我先冲澡也成,你先进门好么?”
而后,听着浴室里的水声,锦书后悔不迭、坐立难安。
不待她平定纷乱思绪,玻璃门一开,松松裹着浴袍的沈斯晔施施然出现在她面前。他拿毛巾随意擦拭着头发上的水珠,面色因为热水与蒸汽共同作用而比素日红润许多。“新的沐浴液那个味道不衬你,下次还是换原来那种。”
锦书微微一怔。“你怎么知道……”
她忽然领悟到什么,脸颊一霎那烧熟了。沈斯晔随手将毛巾丢进洗衣篮,冲她露出洁白牙齿,从容微笑:“另外谢谢你,还给我准备了浴袍。”
那那那根本就不是她预备的!从她入住时起,浴室里就常年预备男女两套沐浴用具了!锦书缩在沙发里结结巴巴地解释着,越解释越觉得尴尬。他向她俯身过来时,她甚至闻到了熟悉的、自己身上常有的玫瑰香。
沉默。似乎终于端详够了美景,沈斯晔悠然退开一步,给她留出呼吸的余地。“去洗吧,我把水温都调好了。别用那个沐浴露。”他闻不惯。
锦书如逢大赦,立即逃进了浴室。但在还弥漫着芬芳味道的空间里,她越来越觉得古怪。尽可能迅速洗完,锦书侧耳听了听才裹紧衣服悄悄推门。令她庆幸的是外间空无一人。
虽然松了口气,锦书不觉有些奇怪,试探地唤了一声。“……阿晔?”他走了?
一片夜深沉的安静。
……有点反常。
锦书蹙起眉,思索着他可能的去向,不知不觉便走进了主卧室。目光落到床榻上时,她低低的逸出一声呻吟:“沈斯晔你——”
那个家伙正淡定地倚在床头,全身上下只穿了一条睡裤。看见僵在门口蒸汽沸腾的锦书,沈斯晔懒懒一勾唇角。“我今晚在这睡。管家说书房这几天在灭蟑,让我换个地方住。你应该还不至于心狠到把我赶到跨院去?”
看了一眼时间,斜倚在床榻中的男人轻抬下颌:“明天不还得早起?早点睡吧。”
忍下对这种轻浮浪荡态度的薄恼,锦书深深吸了口气,慢慢走近过去,安静地和衣躺下。其实绮园并非仅此一间卧室,但她亦不愿把恋人当色狼来防范。她的爱情只需要水到渠成,从来不会矫揉造作。或许是心有灵犀,沈斯晔伸手关了床头灯。
她忽然奇异地平静下来,身体放松,心跳恢复了七十五次每分钟。因为羞涩而生的晕眩感消失了。感官变得无比真实,每一寸肌肤似乎都有了灵性。黑夜遮住了一切颜色,但她能感觉到身边人靠近了自己。他倾身过来,在黑暗里凝视着她,目光灼灼。锦书几乎下意识地屏住呼吸,藏在被子下的手指不自觉地抓紧了床单。到了肌肤相亲的此刻,说不紧张,怎么可能?
但是温暖的嘴唇在这时轻轻印在她额头。缱绻流连的吻,仿佛又蕴含着无尽的克制。“安心睡吧。”声音温柔低沉。“明天还要远行。别乱想了。我会等你回来。”
锦书微微怔了一下。
她以为……他是打算在今夜要了她的……心里不知为何竟有一丝淡淡的失落,锦书极轻的嗯了一声,只庆幸这一刻没有灯。睡意渐渐困倦到朦胧,她慢慢落进了无尽的梦境。
抱着怀里安心沉睡的姑娘,沈斯晔轻轻叹了口气,也闭上眼睛。
天色微白时,锦书便悄然起身。熹微晨光里,她的枕边人仍然在梦中,熟睡的脸上带着点孩童般的天真。她满含爱恋地凝视他许久,终究不愿吵醒他的安眠,只半撑起身子,在他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仿佛是贪恋温柔、不舍远行,这个吻比以往都要久。“阿晔……谢谢。”
而后,无声无息地穿上衣服,蹑手蹑脚地推门离去。
她转身的刹那,卧榻上的人就睁开了眼,目光清明地凝视着轻盈背影,直至门无声关闭。沈斯晔无声地微笑,复又叹口气,终于伸了个懒腰抄起床边电话。“舅公?”他不客气地说,“是我。”
老头沉默一秒,爆发出咆哮:“……临了临了你小子又要干什么!”
“没事,给您问个早安。”沈斯晔微笑。“这个月,小锦就麻烦您多加照顾了。”
“废话!”提到心头大憾,顾老头冷冷说:“她也算我学生,我难道会虐待她不成?”
“是是,我多心了。”瞥见枕边一根纤秀发丝,沈斯晔愈发觉得自己神定气闲。“另外,我可能很快就要结婚,大概您带队回来之后,就能收到请柬。具体的话,大概应该是在年底年初。您是我们的长辈,我们都希望您能赶回来参加仪式。”
电话那边安静了数秒。沈斯晔也不着急,安静地听着电流里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你们……”老头数度欲言又止,终于长叹一声。“我知道了。你要不要跟她说句话?上了飞机,得下午才能恢复联系。你们俩娃娃,也真是……”
“不用了。您也不必告诉她我打过电话。”别让她分心。沈斯晔微微摇了摇头,倒是真心地说:“舅公,一路顺风。”
燕京直航榄城的T0218次航班已经飞行了五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