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我说错话了?”宋璃见玉清愣在原地出神,不知如何是好。
玉清心中翻腾,皇上既不是从右相处得知她是左相之女,那会是谁告知了皇上?难道,难道是……玉清双腿一软,瘫坐在椅中,颤颤抬眸,见太子双目微合,面色沉郁,心中已是了然,真的是爹!
玉清的心似被针刺,层层锥痛,想找一千个一万个理由告诉自己,不是爹,可事实就是爹告知的皇上。爹怎会不知道常山王生性风流,又怎会不知道常山王身有顽疾,却还将她推向火坑。爹,你的权谋之私,却将女儿的一生葬送。
只觉脸颊冰湿,玉清轻触脸颊,才知已是泪流满面。
“姐姐,你怎么了,好端端的,怎地哭了?”宋璃不解。
“我只是舍不得你们。”玉清拭去泪水,得知被赐婚时,便知道自己是一枚棋子,只是从未想到爹会将她这枚棋子当作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便被用在此处,一阵阵的酸楚袭满全身。
相府外,鞭炮齐鸣,丝竹喧天;相府内,凤冠、霞帔、华服,重重的加在玉清的身上。玉清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娇丽无方,雍容澹定。
一旁的兰姨和墨雪的已是泪流满面,玉清伸手拭去她们的泪水,淡淡一笑。泪水再多又如何,流不尽心中的悲恸,也洗不净对爹心狠的酸苦。
玉清跪在娘亲面前,娘此时痴呆,父亲必不会让娘前去大堂,受她的拜别之礼,“娘,我一定回来,爹弃你,女儿绝不会弃你不顾。”
玉清的母亲,看着玉清乌鬓珠翠,熠熠攒动,嘻嘻傻笑。见玉清转身离去,不再回头,依旧是嘻嘻傻笑,唯有泪水润湿眼眶。
未到大堂,回廊曲折中,遇上均是一身嫁衣的大姐和二姐,玉清含笑,“今日一别,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面。”
“我们虽非一母同胞,但姐妹情分并无二异,相信一定会再见面的。”琇芝笑道。
她们并非一母同胞,父亲的原配夫人在大姐出生之时,血崩而死。夫人去世不久,新夫人入府,第二年桃花盛开之时,二姐出生。不久娘进府,不足七月,她就出世了。娘名为二姨娘,实则是三姨娘。
府上的下人自大娘进府不久,除了府中的几个老人,就全部换了,现在的下人都以为大姐和二姐都是夫人所生。
她们虽是姐妹,可是她的名字与她们的并不一样。她们的名字从芝从王,而她的名字却是胡雨清。她曾经问过兰姨,这是为什么,兰姨只笑不答,再追问,兰姨只说这是娘给取的。
“还是走到这一步,三桩姻缘,早已传成一段佳话,天子美意,慈父之心,”珮芝冷笑一声,“当真可笑。”
“这本就是父亲的打算,我们谁也逃脱不了。”琇芝会意道。
玉清微愣,豁然明白琇芝这句话的意思,大姐和二姐过了及笄之后,前来提亲的人踏破门槛,但是,都被父亲拒之千里,原来父亲等的就是今日!
大堂里,父亲笑声沧桑,兴奋而激动,大娘笑容温和,似是心满意足。
大娘应该是满意了,二姐嫁给了长广王。皇上意属常山王,却在赐婚时犹豫不决。是父亲,确切而言是大娘不同意琇芝婚配身有顽疾的常山王,让皇上举棋不定。也是大娘宽宏大量,才得以让她出阁,得以让她嫁给常山王,她是该“拜谢”大娘。
红巾盖下,玉清不想再看这些人的脸,转身离去。甬道之上,轻移莲步,徐徐行至府门。红巾之下,猩红锦缎,铺陈在玉阶之上。
门前三乘鎏金大红鸾舆,依次排开。新人进入鸾舆,鞭炮丝竹之声,再次齐鸣冲天。三乘大红鸾舆,随从数百人,宛如长龙,穿过内城行至在外城的干道之上。
左相三女,同日出阁,均嫁藩王为正妃,大婚均以郡主出阁礼仪,这等盛事,早已震动京城。皇恩之下,相府何等荣耀,父亲何等荣耀!
街道两侧,人潮如山,争相目睹相门三千金的风采,明知仪仗威严,依旧汹涌而来。玉清苦笑,这些人看的不过是相府的荣耀,至于鸾舆之中的人,是美是丑,是死是活,他们才不会关心。
鸾舆行至北城门外,人潮才渐渐散去。取下红盖,隔着厚厚帷幔,仍觉阳光刺眼。轻挑垂帘,回身张望,京城已笼在鞭竹的轻烟淡雾之中。随从步履沉重,扬起尘土沾衣,京城渐行渐远渐疏离。
远了,远了,此番一去风和雨,若能回来是几时?
城楼之上,似有清幽之音传来,渐渐清晰,渐渐哀怨。
是谁在城楼之上,鸣笛扬音,传来燕燕之语。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
之子于归,远送于野,
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
之子于归,远于将之,
瞻望弗及,伫立以泣。”
抬眸远望,城楼之上,两个身影,迎风而立,是太子和宋璃。玉清嘴角微扬,心中渐有暖意,阳光不再刺目,京城也不再疏离,这里至少还有她的两位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