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样,那便好。”
苏眉神色自若,掩住眸底几分疲惫。说是带着目的接近她,但她对君泱却未必没有几分真心,只是像她这样的人,自觉早早看透了世态炎凉,知道真心虽可贵却也是无用的东西,如此,或许是因为从没有得到过,所以便从没有期待过。那种东西,她从不放在眼里,虽然偶尔会对它有所幻想,终究还是觉得不如牢牢握在手里的东西更有用。
是啊,在苏眉眼里,真心是敌不过可利用的。
“站久了容易脚酸,姐姐且慢慢等着,我便不奉陪了。”
说完,苏眉请了一礼离开,而君泱站在原地,不声不语。
而班婕妤从宣明殿出来,看到的便是她这般模样,望了望她,又望了一眼已经走远的苏眉的背影,班婕妤若有所思,走过去拍拍君泱的肩。
“我在里边有些事情,劳你等久了些。”
君泱闻言笑笑,摇摇头,示意无事。
班婕妤见她一副不爱说话的样子,也不再多言,只是带着她便往长乐宫走去。一路上班婕妤与她说了些关于太后的喜好与习惯,见她不搭理,也就不在多说些什么。
她是明白君泱这般心情的,是啊……怎么会不明白呢?
还记得她那时年少,心思澄澈,喜欢话本里敢爱敢恨的角色,总觉得做人就要像那般干净,不论如何也不能舍弃了自己。
后来长大些,还没来得及定位了自己便来到这宫里,最初还能心思简单的看着周遭人事……经历得多了,却慢慢发现,是那时候太幼稚,只当自己是特别的,什么都能改变。可时间终会让你明白世间无奈,到最后,便是心不甘情不愿,亦是只能泯然若众人。
不过,也就是这样,才能开始体谅别人的辛苦,少了一些嫉恶如仇,却也懂了世情繁复,虽然依然厌恶心计背叛与欺骗,但早没有了那般在乎。她也不敢说这样是好的,但只有这样,才能更好的生活下去。
长乐宫中,一身华贵的太后对着台上神像虔诚相拜,随后恭敬将三柱香插在香炉里边,眼底满是敬意。这并不是君泱第一次看见太后,但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以前却是从未有过的。
她原以为,在这宫中至高位上的人,即便是真的和善些,却也该是不会有这么信仰才对。自古以来,信天地鬼神者,皆是一副自在心态,而其余对物质有所挂碍的人,都该是念着那种叫做权势的东西才对。君泱虽是对朝政之事多有不解,却也对这太后稍微知道一些,如今朝中重臣多是太后一氏,便说是这权倾四野也不为过……这般情景,她原以为太后该是个稍有戾气的人,可此时在她面前的,却分明只是一个面目慈蔼的老人家。
进完香后,太后回头望向在身后低头默立看似恭敬的二人,微微笑笑,唤得二人抬起眼来,也就是在背过神像的那一刻,太后换上了一副肃穆颜色。那不是刻意做出来的,是长年居于高位所带上的端重气质,虽不至于令人望而生畏,但也会在心底存上几分敬意。
“今日寻你们前来倒没什么事情,只是近来有些乏闷,或许是人老了,总难免容易感觉孤独些,你们也不必拘谨。”说着,太后望向君泱,“以前倒是不曾注意,只是近些日子,听说夏狩时候是你在皇上受袭时为皇上挡了一剑,听了那些事情,倒是觉得你十分勇敢,还想着该是怎样的女中豪杰,却没想到生的这般文静秀气。”
君泱低眸浅应,“多谢太后夸奖。”
“听说皇上近来对你多有宠爱,想着也是,生得这般讨人喜欢,又识礼数,要说让人不喜才是难的。”太后微微打量着君泱,似乎很是满意的模样,“只是,听说皇上那时候是夜间在外遇刺,按理说宫妃该是在住处歇息,却为什么这么巧,你竟会在外边呢?”
君泱闻言一滞,一时找不到言语,却在这时听到太后声音轻轻。
“啊,想来皇上对你真是宠爱,竟连出去闲逛也不忘带了你一同走着,都说危急时刻方见人心,看看皇上遇刺时是反应,那份宠爱,想来你也是担得起的。”
君泱心下一沉,此时方认识到,眼前这个初时见得以为慈蔼的太后并不是个好说话的人。是她总认不清楚,以为看见的就是真实的,却不知,在一个满是迷雾的地方,看到的任何东西,都不能用上那句眼见为实。
随后看了看君泱,太后似乎觉得她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于是又和一边的班婕妤说着话,那般态度与待她大不一样,言语之间似是极为亲切。
君泱不知道班婕妤是为何会与太后这般接近,直至班婕妤亲口告诉她。
听完了,直到很久以后,君泱都还记得她说的那些话。
那是她眼底含泪对她浅笑,问她,你可知道这后宫里边斗的是什么,争的又是什么?是情,是权,亦或是命?
她说,我见过很多的人,活野心勃勃,或自命清高,或无奈却不得不为……印象最深的,还是那一句,我不想争,但不争就是死。那时我深以为然,却是后来才发现,其实不争也未必会死,只是这个地方给人的感觉就是那么深不可测,容易叫人失了自己。我的心底有他,也知道该怎么讨他的欢心,可是在我的认识里,感情这种东西总要纯粹一些,我不想去用那些手段,但不用便无法保全自己……
093信仰也不过是无奈
可是这宫中,大多数女人都在寻求皇上的爱和呵护来保全自己,却忘记了这后宫之中还有另一个人,地位崇高,同样可以去寻个庇佑。
君泱微微一叹,她说的另一个人,自然就是太后。
班婕妤不喜与人交道,也不喜玩些心机权术,可于皇上,她虽是得过宠爱,但也并不特殊,那只是一段很短的时间,那些感情很快便淡去。如此,她若不替自己寻个庇佑之处,在这宫中便真是很难过。
也许她是这样想的,觉得君泱该是和自己一样,既是如此,那么却不曾想到,每个人的命,都是不一样的。所以,适合班婕妤的东西,便未必也适合君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