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她洋装腿疾,周日身处轮椅上头。从未有人看出,这位「汪大人」是假冒的。连她自己,也不愿相信,汪直已然离世。
&esp;&esp;「她真正恨的人,还是汪大人。」卫澈缓缓说道:「她寄了封信给汪大人,告知了他,那蛊的真正解法。」
&esp;&esp;英子抬首,愣愣地望向他。
&esp;&esp;卫澈深吸了口气,颤声说道:「断情,需要与中蛊者倾心相爱之人的心头血……」
&esp;&esp;「住口!」英子满脸泪水,颤抖地厉声喝道:「汪直……汪直他不会!他可看得清楚,无论如何,都是他该活下来!」
&esp;&esp;「在汪大人看来,便是你该活下来!」卫澈眼眶一红,厉声打断了她。
&esp;&esp;英子愣愣地望着他,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esp;&esp;卫澈深吸了口气,挤出一个比哭更难看的笑容,轻声说道:「我也算是看着你们长大了。在他心中,功名固然重要。但若你不在他身边,再多的功名钱财,终属无用。」
&esp;&esp;英子目光僵直,呆滞地望着前方,久久没有发话。
&esp;&esp;卫澈暗自叹息,轻轻拉开了房门,便欲往外头走去。
&esp;&esp;「等等。」英子低声打破了沉默,话声低得让人难以听清。
&esp;&esp;卫澈站定了脚步,困惑地回首望向她。
&esp;&esp;「他……」英子抬首,满脸急切地望向他,颤声说道:「他,他是个坏人吗?」
&esp;&esp;卫澈一愣,半晌过后,才缓缓说道:「对你而言,他的存在,不该是用一句坏人好人来界定的吧?」
&esp;&esp;英子愣愣地垂首,再说不出半句话来。初识时,汪直那张清冷高傲的小脸,自脑中浮现。
&esp;&esp;「英子,汪直,朋友。」
&esp;&esp;他第一次,对着她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那时,她不过是图他好看新鲜。
&esp;&esp;「我还不够强大。」
&esp;&esp;他不愿久居人下,却为了她,一再隐忍。
&esp;&esp;「没有人能比我更爱她。」
&esp;&esp;一向冷静果决的汪大人,也懂了爱情。
&esp;&esp;「江南多好啊!等你伤好了,咱们去江南,住个十年,二十年!」
&esp;&esp;江南真不好,等着她的,只有那块冷冰冰的墓碑。
&esp;&esp;「我们以后有一辈子能做这件事。」
&esp;&esp;说出这话时,他可知,他的人生,转眼便要到了头?
&esp;&esp;英子陡然站起身来,再顾不上扬装腿疾,使劲拍开了门,赤着脚,奋力往府外的山丘奔去。
&esp;&esp;许久未曾跑动的双腿,竟是软弱地不听使唤。赤裸的脚板,被尖利的碎石扎得隐隐作疼。她彷彿自虐一般,迫切地渴望着这些疼痛。好让她的心头,别疼得那么突兀。
&esp;&esp;半晌过后,她拖着满是伤痕、鲜血淋漓的双腿,登上了山顶。
&esp;&esp;那冷冰冰的墓碑,依旧孤寂地矗立于山巔。上头没有什么多馀的装饰,仅有老大的「英子之墓」四字。
&esp;&esp;英子呆愣地站在原地,竟是不敢再迈进半步。
&esp;&esp;这不是汪直,汪直该是会动、会笑、会瞇着眼鄙视她的,绝不是眼前这块硬梆梆的墓碑!
&esp;&esp;直到日头已完全隐没,天色一片漆黑,英子才缓缓站起身来,颤抖地往墓碑旁走去。
&esp;&esp;恍惚间,她彷彿又见着了汪直。他俊眉微挑,戏謔地朝她招了招手。她急切地追赶着他,一如以往。她永远追不上他,而他也不曾为她停下脚步。
&esp;&esp;英子眨了眨眼,眼前冰冷的墓碑,反射着月儿淡淡的光晕,灼痛了她脆弱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