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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回查 （第1页）

万统领狼狈回到休息的地方，关上所有门窗，点亮屋内所有的灯。这才一屁股坐到案前的椅子上，回想起今夜破庙里的一幕，依旧心有余悸。

他是不信这世间真有鬼神的。可是今天晚上的事情也太邪门了！一个被杀死后在义庄躺了五日的小女孩尸体，竟然能站起来！伸着舌头跳来跳去又是什么情况？难道真的是鬼吗？她那一脸的那完全不像是个活人啊！

万统领又想到了今晚闪电下看到的小女孩的那张脸，不禁打了个寒颤。屋外突然大雨倾盆，从下午就开始响雷，一直警告着所有人一场暴雨即将到来，到这会正如发泄怨恨般倾倒下来。听着外头的天怒，一向不信鬼神的万统领，鬼使神差地跳上床，钻进被窝将自己裹成一个粽子。他活了快四十岁，被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吓成这样还是头一回！那个东西即使不是鬼，起码也是鬼神附体才会那副模样吧！

可是，不论那是个什么玩意，尸体没了，这可怎么办？把这件事隐瞒下来吗？当初可是自信满满地回报陛下秦府已经全部处理，无一人遗漏的！要是被陛下知道少了一个人，定要治他一个办事不力之罪。他这个禁卫军统领的位置可就是凭借秦家灭门一事才被提拔上来的，陛下对这件事情的重视程度超乎想象，可不能出任何一点差错！万显道越想越觉得事态严重，越想越紧张。不管怎样，这件事暂时不能对外泄露半点风声。

第二日清早，万统领带上一队人马，又朝城外义庄奔去。因为时间尚早，城门口除了一个年轻人牵着一匹马入城之外，便只有这群禁卫军出城的马蹄声。

到了义庄，在朝东向的屋子角落里找到了老初头，正缩成一团。一个禁卫随从过去拉他起来，把他吓得连忙跪地求饶，“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看起来是被惊吓过度。

万统领心下觉得奇怪，昨天夜里回义庄的时候这老头明明没有这么惊恐，现在怎么“你也去了破庙？！”他忽然明白过来，一步冲到老初头面前，揪住他胸前的衣服压低声音吼道。

老初头只稍稍瞄一眼万统领，看到那双凶狠压迫又不容抗拒的眼神，吓得他直接跪下磕头，“小的再也不敢了，不敢了！求大官爷饶命，大统领饶命啊！”

原来，昨天夜里，禁卫军一行人从义庄离开，直奔破庙。老初头也悄悄一溜小跑跟了上去。他平素最喜好打听新鲜事，遇到这种刺激的第一手情报，他肯定不会错过。自己一个人不敢去，但前面有禁卫军，他的胆子可就肥多了。他呼哧呼哧跑到破庙的时候，正看到禁卫军都立在那好像在看着什么东西。他就蹲在大门外伸头朝里探看，怕被禁卫军发觉，他只敢露出两只眼睛。就在这时，天空忽然划出一道闪电，把四周照得雪亮。于是他就刚好看到了那张满是血又伸着长舌头的脸！！！顿时吓得他脊梁骨发凉，全身汗毛直立。

他想跑，可根本站不起来。接着就听到禁卫军发出一声闷哼，全数倒下。然后又看到万统领仓皇而逃。连万统领这样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都被吓成这样，老初头只觉得脑袋里‘嗡’一声像炸开了锅。后面就完全无意识地，痴痴傻傻地到处乱走。也不知道是怎么回到自己小屋的，到了小屋就一直缩着。

想到自己昨日逃跑的情景被这老头全部看去，万显道的脸上掠过一丝阴狠，松开揪着他衣服的手，转身往外边走边毫无表情地说了句：“杀了。”没等他走到门口，就听到‘嚓’一声拔刀的声音，接着是老初头喉咙里发出的最后一声惊呼，人就这样没了。

“拖过来！”万统领站在门口喊了一声。

“是！”两个随从拖着老初头的尸体，跟着万统领走到正堂。随着万统领的手往那个空的土床上一指，两个随从立马会意，把老初头的尸体拖了上去。

“回头派些人手过来，将这些尸体全部埋了，数量要留下文案。”万统领边吩咐，边上马准备奔向另一个地方。

“是！属下明白！”随从们赶紧跟上。

只一会工夫，一行人又来到破庙门口。昨日那四五名跟随万统领出城的禁卫军尸体还横七竖八躺在破庙门口。不远处，几只马匹正安安静静站着吃草。虽然马缰绳拖落在地上，马儿却也没有要跑走的意思。

这是禁卫营特别训练的马，自然与普通马不同。这些马一般不会弃主人而去，主人躺在那里，马就不会走。万统领蹲在地上躺着的几具尸体旁，仔细查看他们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那些看不上眼的稻草秆儿，竟是把人的身体都穿透了！个个被打成了蚂蜂窝，甚是惨烈。今日跟着过来的几名禁卫军见此景况也一阵惊恐，忍不住开口问道，“统领大人，这是谁下的手？竟这么狠毒！”万显道没有回答，眉头皱紧。

断雨花是秦家的独门绝技，只有秦家人才下得了这个手。秦大将军秦业庭是家中独子。除了他，这个世上能会这门武功的只有他的儿子秦长安。可是朝廷已经收到前线暗报，十日前秦业庭重伤。虽下落不明，却命不久矣。长子秦长安双腿重伤，畏罪潜逃中。

朝廷的暗报只有皇帝自己可以看。这次因为万统领在京都被任命为秦家抄家问斩官，皇帝特意拿出前线奏报给他看过。这份奏报绝不会有虚假！

可是秦长安如何能在双腿受伤的情况下十日便从南境到达京城？莫说受重伤之人，即使是常人骑马从南境前线回到京城也要十五日之久！难道是秦幼鸢？她也学了断雨花？不不，绝无可能。那些稻草全部穿透人的身体，能发出这样的力度，其内力必是上乘。这岂是一个小女孩能做到的！况且，秦幼鸢是死是活，还想到这里，万显道似乎又回想起昨天夜里看到的那张脸，不自觉又打了个寒颤！便不愿再顺着这条思绪往下想。

不管怎么看，前后实在是连贯不了。万显道准备进去仔细查看一番昨天夜里发生在院子里的情形。他进院子之前先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后，再缓缓睁开了眼睛，这才像是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才慢慢往院子里走去。

他警觉的目光先扫视了一圈破庙，最后落在昨晚秦幼鸢站的位置，又扫到屋里的泥菩萨像上。泥菩萨，秦幼鸢，禁卫军，三者各执一个方位，形成一个三角。泥菩萨，禁卫军在一条线上，秦幼鸢则站在另一个角上。那些稻草从泥菩萨像这个方位发出来，刚好避开秦幼鸢的身体，直接奔禁卫军而来。昨天夜里被那恐怖的模样惊吓到，大家的注意力都在秦幼鸢这个方向。谁也没注意到泥菩萨像这边屋里的情况，所以表面看起来那些利剑一般的稻草是从秦幼鸢这里出来的，实际则是从她斜后方发出来的！不愧是禁卫军统领，能爬到今天的位置，可不是光凭守护皇帝就能得来的。其明锐的观察，思维的缜密程度，都不是一般人能比。

这么说来，昨天夜里庙里还有别人！为什么这个人不直接现身，而是让秦幼鸢先出来？凭着一手断雨花就可以击败禁卫军，何必要让秦幼鸢出来送死？若是秦长安，必不会不顾秦幼鸢的死活，那可是他的亲妹妹！除非----除非他妹妹已经是个死人！而他自己又受重伤！这就说得通了！他从义庄偷了妹妹的尸体出来，不曾想禁卫军追赶过来。因自己双腿残疾，不敢直接出来迎战。于是把尸体竖起扔出，想以此吓退禁卫军。刚好就在那时老天帮忙，打了闪电，禁卫军以为是看见鬼了。趁大家不备，瞬间使出一招断雨花！真是一条好计策啊！

“报统领大人，马少了一匹！”正想到这，忽听随从过来报告。万统领一听，立下明白。眼睛里顿时来了神，大叫一声：“果然！”便大步朝外跑去。

随从不知他为什么听了汇报后来这么一叫，一脸茫然地跟着走了出去。

“这就对了！马少了一匹，说明他有腿伤！”万显道走到几匹马站立的地方自顾自说着。随从都不知道他到底为了什么事一天跟失了魂似的，这会忽然又这么激动。不过也似乎都习惯了，想着万能的统领大人大概又破解了什么谜团。

既然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回城内的速度便没有出城时那么急迫了，只剩下如何想办法对付。万统领坐在马背上，身体笔直。看上去像是在认真骑马，心中却是在盘算。既然双腿受伤，那么应该会先去安葬好秦幼鸢的尸体，然后偷偷回城内疗伤。

“回去通知城门卫，注意城门口带伤骑马的人。命所有药店掌柜，凡有遇到前去治疗腿伤之人，一律上报。自今日起，全城暗中搜查禁卫营丢失马匹，不得走漏风声，一经查到马上来报。”万统领坐在马上边想边吩咐着，“另外，再派两队人马出城，一路南下，搜寻受了腿伤骑着禁卫营马匹之人。一经发现，立即斩杀！”他觉得，这样秦长安就难逃一死。随从一一应下。

凡军营马匹均有标记。禁军的马匹，在马脖子上都挂着一个小牌子，上面刻着‘黄’字样。如果是属于内廷，皇帝直辖的羽林卫，马匹脖子里会有一个刻有‘皇’字的牌子。这种区别只有隶属的兵卒们清楚，外人是不知道的。

这天晚上，万统领总算是安稳地睡了一觉。第二日开始，他便安坐案前，边翻看卷宗边等待各路人马回报的消息。

头一日。

一名男子牵着马，走到城门口时，天色已经放亮。城门刚好打开，听里面传来杂乱的马蹄声，似有一群人要出城。男子脱下外衣盖住趴在马匹上瘦弱的身体，不想她被别人看到。一路入城，没人注意他们。可能是因为时间太早，街上行人不多，且大都是惺忪睡眼。

来到一家有些僻静的客栈门口，开门的伙计也是刚刚睡醒。随手指了二楼的一个房间便牵起马往后院马棚子走去，完全没注意到客人从马上抱下来的是什么，只当是个行李。男子安排好女孩躺下便去药店抓了滋补养血的药。

三天过去了，除了迷迷糊糊喝药之外，几乎大部分时间她都在睡着。

他给她擦干净脸上的血，看着她左边额头上那么长的一道伤口，右侧耳朵上方也有一道口子。高高隆起的一个疙瘩还没完全消除，他想象着她头上这么多伤痕产生的当时是何样的场景。左边额头像是被马蹄所踢，右侧像是撞击到某个坚硬的物体上导致。她流了太多血，上身衣服上很多血迹。受这么重的伤，她居然还能活着！

他一边为她难过，一边又觉得庆幸。虽说他来得太迟，也总算没有白来京城这一趟。他看看她身上的衣服，旋即转身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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