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想起那位严家小姐温婉如水的面容,怎么都无法将她与洛绎口中的疯女人联系起来。
可她本该如面上一样温婉安静,好好做她矜持端庄的千金小姐,被父亲疼爱母亲呵护,却为了心上人抛下身份,不厌其烦地拜访将军府,哪怕屡遭非议,哪怕遭心上人的不喜。
对否?错否?
只后悔她遇见他,于是那些属于她的端庄矜持从此虚无缥缈。
而她,抛却这样的身份,却只换来一场无果的姻缘,或者,连姻缘也算不上。
她一厢情愿的曲意迎合,只为有一日他能看见她,能喜欢他,却不知他早已筑了一道墙,上书严家千金,不得入内。
何苦?何故?
我觉得有些心酸,却只单单对于这一场一厢情愿的爱恋,而对于那位严家千金,我是真的无甚好感。
思绪间我已走到了屋舍前,开门进去便是院子,我拢了拢衣襟,踏着地上纷纷的落叶走过去,却见我房间里有烛光摇曳,我甚奇,上前一步打开门,而后微怔,看见了书桌前垂眸看书的洛谌。
他乌黑的发柔顺的散落在肩头,些许细碎的短发却落在额角,烛光在他如玉的侧脸映上浅浅一层重影,又顺着额角滑落,流经他纤长细密的睫羽,光影不定的星眸,挺拔的鼻梁,微薄的唇,最后定在他手中的史笺上。
我此刻才发现他仅着一袭雪白的丝质单衣,神情有些慵懒,在昏黄烛火光晕的笼罩下显出几分难得的柔和,连眉眼之间惯有的凉薄也被软化了几分。
我在一瞬间惊的呆了呆,平日里见惯了他严谨的玉冠束发,锦袍加身,蓦然看见他这样随意又带着淡淡慵懒的模样,只觉得当头一棒,美色在前,就要扑倒。
我还不曾想好该从哪个方位以怎样的姿势扑倒这位美人,美人却已抬眸望向门口,目光沉静,嘴角却微微上翘了半分,他将手中史笺往书桌上随意一搁,身子往椅背上一靠,好整以暇的看我,悠悠道:“你还知晓回来,我真是感动。”
他此话一出我方才想起已是夜晚,而按理说洛谌早该离去,怎么还这样安稳的坐在我房里,而且瞧着他这番模样,我觉得八成是……才沐浴出来。
想到此我又抬眼看他,觉得他果真像是才沐浴过的,连垂落的发都还带了湿汽。
“唔,我同洛绎随便逛逛,吃完晚饭就回来了呀。”然后我又道:“你不是该回家了么?怎么还在这里?”
“等你。”
等我?我呆了呆,问他:“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在等你。”他眸中带了浅浅笑意,似春初被第一抹阳光映射的冰雪,带着淡淡的暖,泛着微微的凉。
后者是他与生俱来的气质,而前者,却是他独独为我而展现的,独一无二的,温暖。
我觉得很欣悦,而欣悦中夹杂了更多的情绪,我想看清却又无从探知。
只是在认知到这样一个少年,他留在这里是为了等我时,心律有些加快。
我很欢喜。
欢喜有这样一个人,会等我。
我想,可能真的是一个人踽踽独行太久了,所以不知不觉开始期盼,当真能有人,在这看似喧嚣的红尘下,透过无数世人伪善的面容,予我一份独一无二的心意,弥足珍贵。
若当真能这样一个人。
唯愿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笑意在嘴角晕散开来,或许也带了几分凉薄,我缓缓抬手拂了拂衣袖,似将方才心念流转间生出的那些虚无念想一一拂尽,然后看他们跌落于尘埃之间,随这走马观花的繁华一般,转眼尽散。
天煞之人,怎堪妄念。
我收敛了情绪,看向洛谌,呐呐:“谢谢你等我,这么晚了,你去睡觉吧。”
“你也知道这么晚了。”他凉凉开口:“一个小姑娘这样晚才回来,像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