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裂虽然兴奋,不等于掉以轻心。武斗于他有如游戏——但这是一个要很认真玩的游戏。
他左手接着也把右腰上那柄得自南方遥远岛国的鸟首短刀拔出来。过去的战斗经验教会荆裂:欲以短兵刃破长兵,双刀远胜于单刀。
「你不说名字也不打紧。」独眼男人把大杆略向下垂,杆头指向荆裂脚前的土地。这是用长兵棍棒交手前的礼节。「我乃峨嵋派,孙千斤。」
荆裂微微颔首,似在示意,却突然就拔步上前,出其不意欲冲近距离。
凡用长兵枪棒,远距离是最大优势,孙千斤哪会这么轻易放过,大杆不提反坠,点打在地面上,杆子借这击地反弹而起,撩向荆裂的下盘!
荆裂没想到这沉重大杆,运用反弹之力竟是如此迅疾,这一偷步无功而还,反而要缩腿后退闪避。
孙千斤借这反弹扬起之力,双手再猛抖,那杆身如蛟龙翻腾,杆头不规则地乱挥,连环点打荆裂全身上下多处!
孙千斤这手大杆,正是峨嵋派独门武学「大手臂」,其奥妙就在这一根充满弹性又沉重的白蜡杆:这大杆一挥舞起来,杆身就像自有生命地乱抖乱弹,若是寻常人握杆,自然就想用臂力克服控制它,要与大杆的弹力抗衡,自己先消耗了许多力量,哪里还有余力点打攻击?但落在杆棒的行家手上,不单不与之对抗,更充分运用杆身来回抖弹的作用,顺势再加上自身的臂劲,每一招都具有开碑裂石的威力,那不规则的乱抖,更令敌人难测难防。
荆裂看着眼前乱舞的杆影,加上在这窄巷闪躲的空间有限,只能往后退却。那白蜡杆身甚强韧,斧头也难砍入,欲用单刀断杆,更是想都别想。
——真棘手……
荆裂心中暗骂。因为去赌坊时怕太碍眼,他出门没带船桨或长倭刀,否则有其中一柄在手,长度和重量上较好应付。
荆裂唯一取胜之法,是要拼杀进入近距离。但孙千斤这手娴熟的「大手臂」,加上身在最适合长枪运用的巷道地形,左右两旁可走的空隙都太少,荆裂根本无闪进的机会。
只有硬碰。
在那迅速来回抖弹的杆影之间,荆裂以他过人的眼力反应,砍入一记雁翎刀。
刀身与杆身相碰,荆裂感到对方长杆那股浑厚的弹力,一直震荡至握刀的手腕。若不是雁翎刀的刀脊厚重,这一弹劲恐怕已令刀身折断。
雁翎刀因这硬碰,被长杆反弹开去,但杆身的余力未消,仍然继续点向荆裂头脸。
荆裂早已预料这单刀不能完全挡住大杆,左手的鸟首短刀也接连挥刀,格住那大杆的前段。
连环两刀,难得挡的那猛龙似的大杆慢下来了,荆裂哪会放过这机会?双足急密大步抢前,双刀抵压着大杆,不让它再挥起。
——荆裂这抢攻硬拼的双刀术,乃是跟暹罗大城国的王室战士习得。
荆裂眼睛已瞄准了孙千斤握杆的前锋左手,下一瞬间雁翎刀就要斩在那手腕上。
但名满天下的峨嵋枪棒,不是如此容易就破得了。
孙千斤重心移到后足,收成一个吊步,握杆尾的右手一个反举,大杆马上向下划个半月,迅速脱离荆裂的双刀压制,还连消带打,扫击他的右膝。
眼见荆裂身体已经靠墙,这一横扫无处可逃。荆裂却平空跃起,足底仅仅闪开那扫过的大杆。
可这一跃也是技穷。荆裂再着地那最脆弱的瞬间,大杆将会等待着他。
——然而荆裂没有着地。
他跃起空中后,左足踩上左面墙壁,往横一蹬,又飞往巷道右边的墙壁,右脚踩上比刚才更高点,又是一记猛蹬,如此两次走壁借力,身体就跳上了左边那排房屋的屋顶!
荆裂当然不是逃走。他在屋瓦上奔跑,自高处再次朝孙千斤抢近来。
孙千斤一直借助这窄巷地势之利,一时竟忘了上头还有这一大片空间。
——这家伙很会临机应变!
孙千斤虽讶异却不乱。最重要是保持远距离的优势。他双足急忙后退,同时大杆撩向左上方屋檐,运劲抖起杆花。无数碎破瓦片激飞,阻止荆裂沿屋顶前进!
尘石纷扬,有如卷起一股沙暴的浪潮。
荆裂却只用双刀护着脸面,不理破瓦飞打在他身上,全速奔跑。
一个前冲,一个后退,当然孙千斤还是比较慢。荆裂已抢到大杆中央的距离。他自那股尘暴中一跃而出,左手刀乘身体下堕之势,斩向孙千斤前锋手臂!
孙千斤左手及时一缩,鸟首短刀砍在白蜡杆子上。
孙千斤再次发力抖杆,欲把荆裂连人带刀弹开。但是这大杆的功夫,抖劲越近杆头越是威猛;到了中段已失其半;现在的接触点接近握杆的尾段,劲力所余无几,荆裂右手刀也抵了上去,双刀硬压着杆身,大杆有如被踩着尾巴的龙蛇,动弹不得。
荆裂左手刀刃沿着杆身滑前,削向孙千斤手指。孙千斤左手只好再后缩。他握杆的双手已近得只有两个拳头距离,再也难以发力挥起。
败势已成。荆裂抢到了刀锋及身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