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阶前路过的婢子隐隐听到争执声,好奇朝廊下看去。
二少爷端坐轮椅,面容沉静,眉眼间无情无绪,连眨一下眼都不曾。倒是穆少爷,气急败坏,双手叉腰,掐着朱红色锦袍腰间玉带,皱巴巴一张脸:“你不能这样!”
鲜少见二少爷与谁起冲突,对象又是穆少爷。婢子大惊失色,不敢多留,匆忙离去。
郑嘉和掸去袖袍上沾到的小飞虫,不紧不慢地说:“我不能怎样?穆少爷再吼大声点,最好吵醒卿卿。”
想到令窈还在屋里午憩,穆辰良当即收住攻势,他警惕地看向周围,见四下无人,压低声音,咬牙切齿同郑嘉和说:“你怎能轻薄她,她是你妹妹。”
郑嘉和转过眸子望他,两人离得极近,他面无表情,毫无半分慌张,声音里透出半分冷然:“原来你也知道轻薄两字,那日偷亲卿卿时,怎地忘了礼义廉耻?”
穆辰良气焰渐渐低下去,嘟嚷:“我不一样。”
郑嘉和冷笑:“不一样?”
穆辰良结结巴巴:“我我我以后要娶她。”
话毕,他顿觉气氛凛然,对面人温润如玉的目光瞬间化作锋利锐剑,声音刀刀割至他耳边:“你要娶,她会嫁吗?”
穆辰良被问倒,半天才勉强挤出一句心虚话:“她当然会嫁。”
郑嘉和轻笑一声。
穆辰良被他的笑声刮得面红耳赤,手足无措往外抛话:“你偷亲她,我要告诉她。”
“穆少爷此话差矣,我与卿卿亲近,不叫偷,叫光明正大,你尽管告诉她。”郑嘉和往后靠在椅背上,视线低于穆辰良,却依旧能够逼视他:“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穆少爷认为我轻薄卿卿,心思可见一斑。”
穆辰良脸更红,脑子里一大堆想说的话,到嘴边却只有五个字:“你胡说八道。”
郑嘉和笑意未减,推开他,转过轮椅离开。
穆辰良呆立原地,直到视野中郑嘉和的身影消失不见,他回过神,才发觉自己刚刚的举动有多丢脸。
输人又输阵。
明明是他逮住郑嘉和做出违背礼数之事,郑嘉和却理直气壮地嘲笑他,凭什么?
远处鬓鸦散心归来,喊:“穆少爷?是你吗?”
穆辰良懵懵地唤了声,魂还没回来:“鬓鸦姐姐。”
鬓鸦朝他招手:“穆少爷刚回来吗?是来看郡主的吗?来,我倒茶给你喝。”
穆辰良跟过去。
令窈一觉睡醒已是下午黄昏时,她睡得头昏脑涨,察觉榻边有人,以为是郑嘉和:“哥哥,我口渴。”
一杯茶递至唇边,余光瞥见端茶那只手的主人,红袍束玉带。
令窈还没睡清醒,吓一跳:“穆辰良?”
穆辰良闷闷地挨着她坐下,将茶喂给她喝。
待她喝完茶,他才开口说:“家里的事已经处理完毕,我今日刚到临安,一回府就来碧纱馆了,你睡了许久,我正犹豫要不要叫醒你。”
令窈躺回枕边,眼神慵懒,尚未从睡梦的美好中抽身,细细回味方才做的梦,没有听穆辰良说什么,只是望见他嘴巴一张一合。
穆辰良察觉到她的恍神,噤声不语,直勾勾凝视她。自他随鬓鸦进屋,安静守着她睡了几个时辰,心中对郑嘉和的怒火早就随之平息。
此时望见她唇齿被茶水湿润,一呼一吸间,两瓣樱红皓白微露,娇艳诱人,他心中猛地一跳,忽地又想起几个时辰前撞见的事。
令窈睡意未消,翻身往里,不知不觉又闭上眼。朦胧间听到衣料窸窣的声音,有谁贴了过来,少年温热的吐息喷在她颈后。
一张榻躺两个人,她背对着他,他捞过她腰间的流苏捏在手心摩挲,有一句没一句地同她耳语:“我回穆府两月,每日都在想你,夜里做梦,梦里也有你。那天我梦见你忘记了我,半夜吓醒,全身都是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