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柳南和胡望岛结婚时,都曾信誓旦旦地发过誓。
柳南说:我从此有家了,再也不回那个家了。
她说的那个家自然是指柳秋莎和邱云飞的那个家。直到这时,她仍没忘记差一点夭折的爱情,以及她所受到母亲的严厉呵斥。如果不是他们机智地采取相应的措施,也许有情人真的是天各一方。
胡望岛一提起家,便想到了父亲的吊打,他仍然心有余悸。这时他就说:让我回家,哼,胡一百你等着吧。
在胡望岛成为骑兵连连长,柳南成为师通讯排长那一年,两人举行了一个革命化的婚礼。婚礼没有任何场面可言,他们买了一些水果糖,分发给自己的战士,以及领导,告诉人们,他们结婚了。
结婚那天,胡望岛骑着马来接柳南,俩人没有去新房,而是跑到了草原上。草原是一片天苍苍、野茫茫的样子,胡望岛不停地策马扬鞭,草原上的小花小草一路退去,柳南幸福地依偎在望岛的怀里,完全是任走天涯海角的样子。
最后,他们在草原深处停了下来,他们站在那里,凝望着远处无边的大草原,突然柳南喊:我和胡望岛结婚了。
望岛受到感染,把双手拢成喇叭,也冲草原深处喊:我和柳南结婚了——
他们喊完,四目相对时,双方的眼里都流下了泪水,最后他们相拥在一起。
她说:望岛,我真高兴。
他说:我也是。
后来他们就倒在了草地上,那匹军马仰起头咴儿咴儿地叫一声,歪着头看了一眼沉浸在幸福之中的主人,信步悠闲地走开,细嚼慢咽地吃起草来。
接下来,柳南和望岛过起了所有新婚夫妻应该过的日子。那时,他们并不能每天都厮守在一起。
柳南在师部工作,她的单身宿舍就成了他们的新房。望岛在距师部二十余里的骑兵团。只有在周末的时候,两人才能相聚在一起。夕阳西下,望岛打马扬鞭的,归心似箭,终于,他看见了师部的楼房。接着,柳南听到了远方传来的清脆的马蹄声,她的饭菜已经做好了,简单而又朴素,用碗扣在桌子上。她站在门前,手搭凉棚,向师部门口张望。直到望岛和马的身影出现,她欢呼一声,迎着他跑去。
这样的场面,当时成了守备区的一景,被许多男兵女兵津津乐道,他们几乎成为了守备师青年男女的偶像。
接下来,俩人便在朦胧的夜晚里吃饭,相爱。第二天清晨,军号还没有吹响,望岛便开始起床了,他吻了睡梦中柳南的脸,不一会儿,窗外便响起了马蹄声,马蹄声远去了,留下一串细碎的回音,柳南仍在睡梦中。直到东天现出一抹霞光,军号吹响了,她才翻身起床。此时,已是人去屋空了。她想一会儿望岛留给她的一切,便微笑着带队出操了。
幸福的生活总是短暂的,接下来日子就变得平静了。有时,望岛就懒得回来了,便打个电话冲柳南说:这个周末,我就不回去了。
柳南刚开始接到这样的电话,心里总是要失落一阵子,有几次之后,她也就习惯了。望岛再次回来时,她渐渐地也不为那马蹄声而激动了,望岛回来就回来了,走了也就走了。
先是守备区的骑兵团,随着形势发展的需要,不被部队所重视了。不重视的结果是训练变得不正常了。不久,又接到军区的命令,骑兵团撤消了。
那时,部队的装备和建制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所有的连队都配上了汽车。以前,望岛骑着马穿梭在团与师部之间,他骑马的样子,常常引来众人的驻足与观望,他能感受到人们目光中的新奇与敬仰。现在,没人再用欣赏的目光望着他骑马的身影了。他穿梭在车流当中,人们便用怪异的目光望着他了。也就是说,望岛的骑兵已经落伍了。
从那以后,每个周末再回师部时,望岛不再骑马了,而改成骑自行车。每次,他把自行车立在柳南的宿舍前,变得悄无声息,直到他走进屋里,她才抬起头道:你回来了?
那些日子是望岛最落寞的日子,他的激情随着渐远的马蹄声,而变得烟消云散了。那时,部队面临着第一个转业高峰,许多干部战士都不安心工作了。从备战备荒,到发展新时期的军队建设,全国人民的关注点已经发生了悄然的转移。
在人们的这种转移中,望岛的情感也发生了变化。当时,他并没有想当兵,完全是被迫的,如果,他不和柳南那么早就相恋,人生也许会是另一种结果,也就是说,他不一定被胡一百送到部队来,柳南也不一定来部队。现在他醒悟了,因为他的骑兵梦破碎了,所以他就醒过来了。
那天,他骑了二十多里路的车,回到家里,斜躺在床上说:柳南,我想转业。
他说完这句话时,让柳南大吃一惊。在她走进部队那天起,她已经把部队当成自己的家了,后来他们又结婚,她有千条万条理由把这里当成家。她以为,自己会在部队里待上一辈子,没想到,望岛却提出了这样一个让她措手不及的问题。
胡望岛就说:咱们还年轻,现在在部队干就是傻子,在地方机会多,待遇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