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
沉寂良久,心情恢复,倪蝶拿手帕帮黄新擦眼泪,“新一军的支援部队抵达,我们消灭了红色高棉的冲锋部队,虽然那已经是凌晨破晓时刻的事情了。”
“爸爸,侯哥怎么样了?他还活着对吗?”
倪蝶关切询问,仿佛是身临其境一般焦急,黄新拾起飘落的一片绿色枫叶,虽然还没到晚秋季节,这片年轻的叶子却已经悄然落地。
“打扫战场的士兵,在前线指挥部不远处的阵地壕沟里,发现了奄奄一息的他。”
黄新凝视绿叶上的纹路,如实描述,“仅凭他一个人,消灭十几个荷枪实弹的敌人,难以想象他是如何做到的……侯一阳的身体多处挫伤,擦伤,摔伤,唯独没有枪伤,脑袋似乎是撞到战壕里的石头出血,意识薄弱昏迷,他被送往战地医院里,得知消息的我喜出望外,第一时间赶到现场,查看侯一阳的伤情。”
心中高悬的石头落地,倪蝶似乎松了口气,黄新的眉宇却皱起,话语变轻,“可是,等到侯一阳再次醒来后,他却不记得周围的人,不认得我,他似乎是失忆了……”
“失忆??”
倪蝶听着赶到惊讶,黄新缓缓点头,“他不记得自己入伍的事情,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情是准备去西贡造纸厂上班,我告诉他,那里是他入伍前工作的地方,现在他的身份是一名军人,他不相信我的话,发了疯似的扯掉绷带想逃离战地……”
“那……后来呢……”
心情伴随黄新的讲述又陷入低迷,倪蝶轻轻询问,黄新长叹一气左右摇头,“后来,被抓回来的侯一阳被关起来,发疯似的状态持续半个月,终于消停下来,愿意正常说话……我被安排在铁窗外和他谈话,他依然不认识我,也不记得我的名字,他似乎又变回入伍前的模样,不想战斗,不想从军……”
不知不觉走回疗养院的前门,黄新停下脚步仰起头,“原本我计划重新认识侯一阳,至少人活着没事,关系可以重头再建……却不想南国政治局势风云变幻,主张与大陆交恶的党派走上政治舞台,我和你爷爷还有老一辈的革命党人,都被罢免了的职务,离开了军队……”
倪蝶感到惋惜,她想更多了解关于侯一阳的事情,黄新抚摸她的头发,“那一年,我被调动去西贡日报做了主编,原以为是过渡时期的工作,却不想一直做到现在……在那之后我便没有再见过侯一阳,光阴一转七年后,在去经济特区的火车上,我再一次见到他。”
倪蝶轻轻拥抱黄新,偎依在父亲的怀抱里,轻声细语,“原来爸爸和侯哥没有相认,是这个原因……爸,你心中依然坚信着那一夜的承诺对吗?你希望我能嫁给侯哥,圆他最初的梦想,同时也是感激侯哥舍身取义的回报……”
黄新沉默,搂着女儿的身躯,言不由衷点了点头。
“爸爸,对不起……”
倪蝶闭眼,抱紧黄新伏在他肩上泪流,“我不知道这一切的因缘,我,我原本也有机会和侯哥定下终身,结为夫妇……但是,但是出现了那个人,我输给了她,输得一败涂地……那个女人,她是夜总会里的一名小姐,做着风尘女子的工作,在灯红酒绿中生存,却相信爱情的忠贞不渝,相信穷困潦倒的侯哥说出口的海誓山盟,甘愿把自己所有的积蓄交付于他,仅仅,仅仅只是一个相信爱情的理由,这种觉悟,我不配……”
黄新没有多问关于那个她的事情,此刻他已然释怀了一切。
也许命运就像螺旋的曲线在历史和岁月中交织,纵然情投意合与两情相悦的结果摆在眼前,却又被命运那不可理喻的巧合与意外所拆散,到头来回首时,一切皆是命中注定。
不久后蒋文涛回来,除了手里拿着黄新需要的文件,身边还跟着另一个人。
“小涛,彩蝶,我介绍一下。”
眼前这个中年男子四十出头,血气方刚,太阳晒黑的皮肤,孔武有力,黄新侧身向二人介绍,“他是武甲元,原任南国陆军部队的士官长,是一位杰出的革命战士。”
武甲元与倪蝶和蒋文涛握手,黄新安排说道:“甲元一直是我的得力助手,关系密切,这次彩蝶结婚,我不能亲自前往大陆,委托他和侯一阳见面,有重要的事情转告。”
倪蝶点头,目光看向武甲元,“好,我和文涛明天就启程,路上一起也有个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