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一语中的!”林霜月怫然而起,冷冷道,“人道大医王医道通神,却原来是个浪得虚名之辈!”她虽对卓南雁生似相托,但终究是个守身如璧的清纯女儿身,听得这萧医王如此言语,早气得颜色如雪。
“小月儿!”卓南雁忽地握住了林霜月的玉手,苦笑道,“咱们上当了,这庸医……决不是大医王!”林霜月一怔,怒喝道:“喂,你到底是不是大医王?”她自来温婉娇弱,但因忧心卓南雁的伤病,更被这萧医王一通胡诌,不由一反常态地声色俱厉起来。萧医王道:“自然……自然是了。老夫姓萧,名医王,难道还有假的?”林霜月顿时愣住,哭笑不得。莫愁哈哈笑道:“老子姓莫,名神医,生下来便是莫神医!他姥姥的,今日可真是长了见识!”卓南雁摇了摇头,摆手笑道:“走吧!”
“不成!”萧医王见他们要走,却吼起来,“老夫的银子还没付!看了两个,都是疑难杂症,总须一百两银子!”嘶喊之间,唐晚菊、林霜月却懒得跟他纠缠,搀着卓南雁便出了木楼。
萧医王见他们人多势众,不敢拦阻,但心有不甘,赶出门槛外喋喋不休:“赖了老夫的银子便想一跑了之吗?天杀的短命鬼,出了我萧医王的门口,只怕活不过三日去!”
刘三宝勃然大怒,咆哮一声,转身冲回,飞脚踢在萧医王门口的药摊子上。那盛药的摊板碎成十几片,随着丸散膏药、真假鹿茸、灵芝四处迸飞。刘三宝气犹不平,便待去拆他的木楼。
“三宝,”卓南雁凝眉喝道,“你练得了武功,便是这么欺负老人吗?”他喝声不大,刘三宝却一下子顿住步子,苦着脸道:“大哥,这老混账满嘴喷粪,忒也可恶!”卓南雁脸色煞白,却笑道:“既是个老混账,又何必跟他一般见识!便给他一百两银子吧。”林霜月叹息一声,扬手将几锭大银抛过去。亮闪闪的五锭白银齐刷刷地射在木楼的门框上,一字排开,竟是齐整如划。萧医王还待倚老卖老地哭闹,瞧见林霜月露出的这手功夫,登时一凛,又见了那白花花的银子,不由转怒为喜。
宋时货币多为铜钱,这十足成色的白银可是稀罕的硬通货。一群看热闹的郎中瞧见林霜月出手阔绰,哗啦啦便拥了上来,抢着叫嚷:“这位公子是什么病,这姓萧的治不好,我赛华佗说不定手到病除!治不好分文不收!”“公子是那个多了,伤了身子吧,咱这儿有纯正虎鞭,包你雄风大振!十两银子一根,要多少有多少!”“二位姑娘想驻颜不老吗,这玉真粉是武则天传下来的,花一贯钱,用到五十岁……”
几人正自烦恼不堪,忽见一个樵夫打扮的人大步赶来,喝道:“莫要聒噪,全都给老子滚开!”挥臂横扫,将一众郎中推得东倒西歪。
“许疯子来啦!”不知哪个郎中喊了一声,“别给这疯子伤到!”一群人才哄然四散。
“许广!”林霜月瞧清来人正是大医王萧虎臣的弟子许广,不由又惊又喜,“可见到你啦!”
“林圣女大驾光临,当真是天大之喜!”许广将背上的柴禾提了提,呵呵笑道,“这地方太乱,诸位请随我来!”引着众人大步前行,转出了那条热闹嘈杂的长街。林霜月看他仍向山谷深处行去,不由问道:“许广,适才那地方,难道不是大医王的居处?”许广健步如飞,笑道:“呵呵,那鬼地方是假冒的。两年前,不知是谁,将师尊隐居医谷之事传了开去,问医求药的人络绎不绝。师尊不胜其烦,便带着我外出云游。回来之后,才见了许多好事的郎中聚成了这有几十家店铺的医街,打着医谷名号,卖药行医。领头的便是那个萧医王……”
“什么狗屁郎中,”莫愁哈哈大笑,“全是些糊涂庸医,你便不怕他们坏了大医王的名头吗?”许广道:“那些人也未必全是庸医,只是技业不精罢了。师尊早厌烦了这些虚名浮利,自然懒得管他们,只是将隐居之所,又往山谷深处挪了挪。”唐晚菊道:“入山惟恐不深,端的是名士之风!”
沿着山路转了几个弯,便来到一处幽静山谷前。但见合抱粗的古树郁郁蓊蓊,满眼翡翠般的绿色让人心胸爽净,一条清溪顺着谷口曲折东去,水清如玉,潺潺溪声将几人的心神洗得一静。
“呵呵,前面便是师尊隐居之所了。”许广指了下隐在古树林间的几排茅屋,却驻足不前,看了唐晚菊等人几眼,嘴里面嗫嚅着欲言又止,唐晚菊拱手道:“许先生有何见教,便请直言。”
“见教可谈不上,”许广嘿嘿地笑着,一张脸却红了起来,“只是师尊他老人家自来便不愿多见生人,前来求医之人最好只由一人陪伴。呵呵,嘿嘿,这个……在下想,既然是卓公子前来求医,最好只请卓公子和林圣女前去。”
“哈哈,原来你要哄咱们几个人走!”莫愁叫道,“敢问令师是未出阁的大闺女吗?”许广瞠目结舌,道:“自然……自然不是,家师堂堂须眉,年近七旬,怎地是大闺女?”莫愁冷笑道:“既然令师是个七十老翁,怎地不敢见生人?扭扭怩怩,羞羞答答,岂不与女孩儿一般,传扬出去,成何体统?”许广搔头道:“莫公子说得也是!只是……只是师尊的脾气着实……有那么几分怪异,我若带了你们这大堆人去,只怕惹他生气。”唐晚菊已看出这许广是个难得的老实人,倒不愿让他为难,笑道:“许先生说得在理!万事以疗伤治病为上!”转头对林霜月笑道,“既然大医王就在眼前,那我们不妨先走一步!”
林霜月也不敢违拗大医王的规矩,只得跟莫愁等人无奈苦笑。卓南雁闻声也从车内探出头来,跟唐晚菊四人话别,又嘱咐刘三宝,务要将南宫馨护送归家。刘三宝与兄长分别,自不免恋恋难舍,但想到又能与南宫馨同行,心中又欢喜得怦怦乱跳。
莫愁将禅圣大慧的尸身自车内抬出,背在身上,叫道:“咦,这老和尚的身子变得铁石般硬,当真是活佛转世。”卓南雁望见大慧依旧颜色如生,又觉一阵黯然神伤,怅怅地默然无语。林霜月将太子所赠的金银取出来,交给莫愁,让他去前面的医街另雇车辆,再塞给了南宫馨不少盘缠,嘱咐刘三宝路上要好生照料。
南宫馨笑道:“月姐姐便请放心,毛头小子敢不听我话,我便大耳刮子伺候他!”刘三宝却再不还口了,只知“呵呵”傻笑。
“大雁子!”莫愁叫道,“但愿那大医王妙手回春,再见到你时,你已是活蹦乱跳的啦!”唐晚菊凑过来,低声道:“卓兄,我们先行一步,隔些日子,自会偷偷地再来看你!”当下四人与卓南雁分别,转身上路。
林霜月目送他们行远,才对许广笑道:“许兄,原来在令师跟前,你还要作这些打柴的苦差?”她不过随口一言,却说得许广满面通红,苦笑道:“惭愧惭愧,俺这是受罚呢。嘿,弄丢了师尊的甘露瓯,也合该受此惩戒。”想到许广那日跟南宫参斗茶,大败亏输,林霜月不由暗自叹息。许广听得卓南雁身受重伤,忙自告奋勇地先给他诊断。才把了片刻的脉,许广的脸色便是一变,沉了沉,终于长叹一声,扬起脸苦笑道:“卓公子,你这伤病着实古怪!许某行医也有十多年了,却从未见过如此怪伤。想来世间也只有师尊能医得!”
卓南雁笑道:“多谢许兄,咱们长途跋涉而来,正要烦劳令师援手。”林霜月却觉惴惴不安,道:“许先生,若是大医王出手,当真便能医好他的伤吗?”许广笑道:“师尊平生还没有医不好的病!林姑娘请放宽心。”林霜月才觉芳心一宽,眼望卓南雁,嫣然一笑。
再向前行,山道颠簸崎岖,厢车行走得甚是费力。卓南雁这时但觉精神稍长,便下得车来,跟林霜月并肩而行。
穿过一片幽密的竹林,便见几排茅屋横亘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