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推了推小云,催他赶快离开。但小云哪里看得懂大人的心思,一时赖在繁韵旁边不肯走。乍见妈妈不高兴了,只好讪讪跑走,找小伙伴玩去。
儿子一支开,繁韵总算落下心头大石。现在她唯一要面对的,就只剩下他了。
“还好吧?”
宇田雅治没有问起那个孩子,而是抬起手,捋顺她额前的刘海。岁月对她真是格外眷顾,不曾在她的脸上留下风霜的痕迹。尽管以前飘逸的长发换成了现在的短发,没了往昔的文气,却自多了几分干练与俏丽。
如果她能笑一笑,或许脸色就不会永远看上去那么苍白。
“连微笑也要吝啬吗?七年了,还不够你接受我?”
他在渴望一个否定的答案。可是很快,他的手便率先遭到拒绝。总以为是她不肯,其实,是她不能。
“这真的很重要?”繁韵撇开他的手,眼光飘向一侧,远到自己都无法企及。
“对我而言,是。”宇田雅治缩回手,异常认真的望着她,“七年前是情势所逼,我无法在战场以外的地方保护你。可现在不同,我回来了。不但可以保护你,还能照顾好我们的孩子。你连孩子都肯为我生下来,难道还不肯回到我身边?我已经错过了七年,现在已经不想再失去……”
“可能吗?”不经意对上他的眼眸,繁韵就好像被火烧到一样,既热又疼。
她死命掐着掌心,悔恨为何又要心痛,非得把自己逼进死胡同才甘心。明知这不过是他的妖言惑众,奈何偏就抗拒不了!似乎只要望着他,听见他的话,内里隐藏的角落便开始蠢蠢欲动,企图颠覆她曾坚守的一切。
“没什么不可能?!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给你我所能给的!繁韵,跟我回曰本。就算整个家族没一个人赞成,我都不会改变心意。”
“那么我们之间的仇恨是否就可以置之不理?当作没有发生过?”她也不想背负着仇恨过一生。可是‘国仇家恨’这四个血字,她穷尽一辈子也跨越不了啊!让她如何能够忘记!
但她这句理所当然的反驳却激怒了宇田雅治,他再也无法耐住性子。这种挫败感的源头,便是她的偏执!
“难道我的付出你看不见吗?为什么一定要把不相干的东西牵扯到我们之间!对中国,我何罪之有!弱肉强食,这本就是生存的法则!所以我没有对不起你!毕竟曰本是我的国家!可纵使我们是敌国的仇人,但对你却一再包容,甚至遭到你的出卖都愿意原谅你!我无意恨你,为何你偏要放不下!我们之间哪里有那么多的仇恨!于情于理,我都不愧对你——繁韵!”
他抓牢她的双臂,恨不得捏碎她过分坚硬的骨头!
“我对你感情就那么令你难堪,要让你一辈子都无法真正面对我?!宁可一个人带着孩子,都不愿意投奔于我!这7年我就不信,你不和我一样!难道真的一点都不觉得苦吗?”
“那么这个世界是不是只有我们两个!除了我们就再也没有其他人!”抵不住酸楚,泪水终夺眶而出。为什么这个男人就是有办法一次次惹得她心痛,惹得她泪流。
但是繁韵啊,你别再迷惘了!哪怕有一丝不忍伤害他,可结局都已经注定了。七年了,你耗费了七年的时间为何就是无法抹去他的影子!为何到了如今才肯承认,自己早已被他的心所打动,沉沦不醒!
清醒吧!该清醒了!
“国仇家恨,不能不恨!”
“你说什么?”他顿觉茫然。
繁韵倔犟的扬起脸,故意冷笑,讽刺他的自作多情。
“宇田雅治,你真的很可笑,也很幼稚!国仇家恨只是说说而已的吗?倘若今天被侵略的地方是曰本,我也可以高姿态的对你说着同样的话。”他放开她,不自觉地退后半步。
“你为什么不睁大眼睛看看你手上,你的周围,漫溢的全部都是死人的血腥,令人却步;而我身后,我的祖国,却处处皆是尸骨未寒,死不瞑目的怨灵!甚至我的双亲也在其中!即使相爱又如何?难道就可以抵消得了这一切?!究竟是你无知,还是我太高估了你?原来你一个所谓神国的军官也不外如是!”
繁韵一步步逼近他,眼见他牙关紧闭,气得浑身都在颤动,她敛目深吸了口气。
“不要把你说得多么伟大!难道你真的可以放弃国籍,撇开自以为高贵无比的身份,抛弃你所拥有的一切,跟一个会辱没你一世英明的俘虏厮守终生吗?!你能吗?少将大人!”
宇田雅治哑然。
“你不能!”她冷笑,心如刀绞。“同样,我也不能!既然我们注定是敌人,那么永生永世都是!你改变不了,我也不能。所以我只求你大发慈悲,放过我吧!就算以后会死在你们军队的刺刀下,那也是我的选择。”
这就是她的选择。到头来,他居然会被心爱的女子遗弃,且一生都将受她诅咒。那么曾经的一切又算什么?独角戏吗?
他凄然冷笑,掏出那条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