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前,他泄愤似的朝着陈袁伟的肚子上狠狠踢了一脚,当然,这动作也让何楚卿自己好一顿疼,毕竟他身上的伤还没好,而后才郑重的放下手枪在一旁。
何楚卿做事细致,他趁早学了捆人和把人捏晕,却实在低估了西京冬季的冷。
天刚蒙蒙亮,薛麟述踩着风火轮似的一溜烟蹿到师长房中,彼时师长刚起床穿好衣服,正翻书页。薛副官这横冲直撞地冲进来,他下意识看了眼表:“梦游?”
“师长!我、我真不知道楚卿会。。。我帮他写了张字条,是因为他说他知道怎么找到那把枪!好还他一个名声!”薛麟述上气不接下气道。
顾师长明白了一半:“写了什么?”
“‘三时三刻,监狱门口,带着枪来’。”不消师长继续问下去,他又道:“今早六点半,巡逻队在监狱门口发现了陈袁伟,他人好悬没冻死!身边放着一把柯尔特勃朗宁。何楚卿他。。。他未免太。。。”薛麟述说不下去了。
顾还亭目光沉下来,手上书一合。薛麟述立刻偃旗息鼓下去,他知道这回顾师长是真动了气。
打从第一眼见到何楚卿起,他睚眦必报的性子,就怪让人忌惮。只不过这人长了一张少年俊彦的脸,平日里也和和气气的,总叫薛麟述忘记他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薛麟述自认自己好糊弄,也不记仇,纵使是再顽劣的性子,他总认为可以纠正,如今可倒好——差点杀了人,他承认自己眼拙,但顾师长一向细致入微,错看了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他非要把人留在军营,一定有对他自己而言必要的理由。
只是这理由到底是什么?
“他人在哪儿?”
“师长,他在徐班长院子里练军姿。师长!”薛麟述见顾还亭起身,心里反倒一阵担忧:“陈袁伟偷枪导致楚卿昨日被殴打,他一向是这个性子,但下手无度。。。”
“薛副官。”顾还亭道:“你记得军规,知道因为私人恩怨致使战友丧命该当如何。”
薛麟述的动作滞住了,他知道,这确实是要枪毙的死罪。况且,他也不敢担保,何楚卿就是失手所为。
“字条的事,别让我从别人嘴里听到。”
何楚卿和祈兴一动不动地站在院子里练军姿,徐熊是照顾何楚卿的伤势才没让他们扎马步,他们和士兵们一个作息,已经站了有将近一个小时了。
对于昨夜冻了大半个晚上的那人的状况,何楚卿听的几乎是实时播报,因为已经有三个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来这院子告诉他们这事儿——何楚卿的偷盗嫌疑被洗清了。
也许本来就没人相信他一个小孩敢在军营行窃,都是来看笑话的,既然如此,那么陈袁伟的事情,肯定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但何楚卿仍是心绪不宁。
当他看见顾还亭站在廊下时候,并不意外,因为他做这些事,本来就是给顾还亭看的。
他偏要让他好好瞧瞧何楚卿的本事。
但他的心跳却鼓点一般在耳边响了起来。顾还亭离着几十米远,朝他招了下手,他打报告的时候险些没听见自己的声音:“徐班长,顾师长。。。叫我过去一趟。”
顾还亭坐在廊边充作栏杆的一排长凳上,师长的心思和他身上的军装一样严丝合缝,看不出半点波动。何楚卿有点战战兢兢地靠了过去,并不敢离师长太近。
顾还亭偏头看他,道:“你找我,是有什么事?”
啊?
何楚卿虽然脑袋里还是一片懵,呼吸却身先士卒地急促起来,这是恼羞成怒的征兆。
他接着才领会了顾还亭的意思——他有意找薛麟述写了纸条,这确实是摆在明面上的“你看好了”的意思。
是他自作多情,自以为和顾还亭心照不宣。
巨大的羞耻感瞬间没过他整个人,何楚卿飞快地掐住了这思绪,硬着头皮道:“师长,我没有找您。”
顾还亭丝毫不加遮掩地将他从上到下扫了一遍,大发慈悲道:“如果你想知道我的态度,我大可以告诉你。。。你不隶属于西北军,军规对你毫无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