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兵有几分惊讶,从前方小姐还没到家的时候,大帅几乎一天问一遍,方小姐到哪儿了;在途中可有水土不服、有没有生病;在车上可有遇见那不长眼的劫匪、嫌自己命长,去打扰他的小姑娘;旅途漫长,小姑娘在车上有没有无聊,可有纸牌美食给她作为消遣……
如今朝思暮想心尖宠,就在眼前,不知大帅怎地还矜持上了。
卫兵一头雾水,还是不得不执行,出门后,一五一十地吩咐道:“大帅忙于公务,请方小姐借一步休息,先回帅府。大帅说他晚些时候就会回家。”
方幼萍正犹豫着,想起刘议泽从前挽留时,对自己的劝诫‘如今虽无战事,但战后协商,让对方割地赔款,也是一向浩大的工程,需要人力物力精力’。
她才回来,不熟悉这些战后工作,无法替叔父分忧,便不能再打扫他的工作。她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像儿时那般任性了。
蒋浚业看出了她打退堂鼓,正准备打道回府,忙拦了一下:“活儿都我干了,他每天就看个公函、盖个章,有什么忙的,有什么辛苦的?哪怕是出国,跟邻匪谈判,也是我过江去,跟异族斗智斗勇、九死一生。难不成,盖章还累着他老人家的手了?”
蒋浚业没继续编排亲爹,只觉小表妹对他有很深的误解。此一时彼一时,打从自己横空出世之后,父亲就不像那样有精神头了。从前蒋理承还能去西北亲征,如今国内再起战事,估计父亲一动不动、又是派自己这个傀儡去。
方幼萍听出了他话里的弦外之音,朝他投去感激的一瞥,遂是停下了脚步,没离开。
蒋浚业又故作懊悔地,同她打趣道:“我这才是搬起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你跟父亲如胶似漆我吃醋,我不该告诉你真相,应该借坡下驴,让你回家去等着。让你们晚见面一刻钟,是一刻钟。”
“不要胡说八道,小心隔墙有耳,说者无心,被人听者有意。”方幼萍提醒了一句,倒是没再痛下杀手,在他手臂上又留下一巴掌。
这一刻福至心灵,仿佛终于懂得了叔父的‘近乡情更怯’。他不忙,亦或没有那么忙。甚至他再忙,依旧可以将自己放在第一位。只是越思念,越无的放矢。
蒋浚业看着自己的手臂,早早退远了些:“姐姐,你残害手足啊。我胳膊都被你打折了,我就知道,你是太子党。你说,你是不是大哥派来,暗杀我的。”
他还是收敛了,不然就说她‘谋害亲夫’。可也知道,有些话,父亲可以当做稚子顽劣,不与他计较。有些话,父亲的眼睛里却容不下沙子。
“我这点力气,杀鸡都费劲,还谋害你?”方幼萍嗤笑道。因着心情好,故而跟他说笑时,也有几分心思。
“虽然力气不大,可你会巧劲儿啊。你那医生又不是白学的。就像太极,借力打力。”蒋浚业说话间,便要将军装袖子撸起来,给她看那并不存在的红痕。
“你给我打的都淤青了,我若是以后这胳膊残疾了,就把你赖上,你得终身对我负责。”
方幼萍配合着被吓得站远了些,嫌弃道:“我还多了个债主?你是懂怎么当泼皮无赖的。余生那么漫长,万一哪天又起战事,你上了战场,伤着了手臂,难不成还把我赖上?”
“当然,你还是做医生的人呢,不知道习惯性脱臼、习惯性流产?若没有你将我打伤的底子,我后续能那么容易受伤吗?始作俑者,其无后乎。而且正因为你是医生,知道打蛇打七寸,给我致命一击,才让我表面上没有伤痕,实际上骨头都快断了。”蒋浚业已经不装了,直白地就将她赖上。仿佛委婉两句,就对不起她这个评价似的。
“以后我每次出征,你都要日夜祈祷,盼着我平安归来,希望我安然无恙。不然,你余生就脱不了干系,别想摆脱我了。”
方幼萍自然盼着他长命百岁,甚至那句戏言,一开口就后悔了。她是多希望世界和平,不愿看任何地方再起战事。哪怕是玩笑,也不该拿着百姓的流离失所、家破人亡,来开玩笑。
“哪怕我不是这个始作俑者,也会为你昼夜祈福。因为你很有用,你在一天就会为我叔父分忧一天,我叔父就能休息一下。”
蒋浚业只觉无比扎心,“若我是纨绔子弟、碌碌庸才,你就不管我死活了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