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颐图的这些话,无异于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方才还嚣张跋扈,登时成了霜打的茄子。
一句话也没有,亦不再有任何动作,宛如胎儿夭折、年轻失孤、还在月子里的美貌小妇人。
她宛如犯了癔症一般,从方才的满口喷粪,现在只剩自言自语:“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的丈夫不疼我,儿子也不孝顺?虽然我没有为丈夫做什么,也没有陪伴鼓励安慰过儿子。可糟糠之妻不可弃,天下无不是的父母。”
她就是靠着这些老话过活的,当有一日发现,这些老祖宗留下来的智慧,已无法让她继续混日子了,便开始焦虑。
“娘,您还想要什么呢?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您现在的日子,已经比99%的女人都好了,您为何还不知足?”蒋颐图看她这个样子,到底觉着有点可怜,毕竟是自己亲娘。
扶着她,将她搀出了院子,依旧不忍心彻底放弃她。
虽自己年幼时,是乳娘和嬷嬷带大的,她没出多少力。且这些乳娘和嬷嬷,也是因着父亲有本事。但母子连心,还不至于让他如此绝情。
“那些锦衣玉食的女人,要么像五妈妈那样有本事、内宅出尽血汗,有天赋又勤勉;要么像小表妹那样会投胎;要么像郑妍熙那样,在职场打拼,比男人还拼命努力。才能轻松惬意,而你什么都不用干,就能二十年无忧无虑。哪怕是运气好,这二十年,运气也该透支干净了。”
毛盈利不在乎有多少人羡慕自己,年纪轻轻就失去了烦恼。只觉奴婢天生命贱,怎么能跟自己相提并论,那是一种亵渎。
毛盈利的震惊与失魂落魄,一直维系到蒋理承回府。副官一直憋着,没将后宅起火的事告诉他。直到下了军车,才知瞒不住了。
讲前因后果说清楚后,倒是也没偏瘫谁,许是从前收过五姨太的恩惠,而小姑奶奶非但从未拉拢过他们,还对他们多加为难。
连自己也没意识到,自言自语了句:“若是从前五夫人还在,根本不会有今日之事,大帅回家就能休息了。不像现在这样,大帅回了帅府,还得替她收拾烂摊子。在外忙于政务,回来也得继续劳心劳力。”
“若是你真为我好,就该爱屋及乌,跟我一并宠着我的小姑娘。我从来不是那等故弄玄虚的长官,让你们猜我的心思。任何事都直说,你若还不明白,我要你何用?”蒋理承边往帅府走,边觉着头痛。
对下属的不满,已带了几分寒意:“若是柴姣给你的好处太多,让你忘了自己是谁的狗,我现在就可以调你去她宅前站岗。”
蒋理承最憎恶那等窝窝囊囊的男人,自己没本事,就怪女人。他不是烽火戏诸侯,就把责任推到妲己身上的亡国之君。
他对小姑娘只有心疼:“我身边这些乌七八糟,原本就该我去处理好,我扫清障碍。哪知这陈年僵尸,还蹦出来,恶心小姑娘。她看在我的面子上,没有被气跑。我还能要求她什么呢?”
得!副官自知马屁拍在马腿儿上,再不敢一根筋,立即机灵地改了口:“是,属下知错。”
他早知道,大帅对这个小祖宗有多疼爱,到了没底线没原则的地步,不该没记性地总去触他底线。
回了帅府,晚膳便备好了。
蒋理承不放心,先去看了小丫头,不忘让副官从军车上,将一束向日葵带下来。
见小丫头正在灯下看书,不想打搅,对她有几分思念,还是清了清嗓子。
“冬日天黑的早,以后将灯拨亮一些。或者白天再看,不然伤眼睛。”
“真是比老父亲还啰嗦,你比我爹操心多了。”方幼萍回过头来,直到看见他手中那束向日葵,接下来要说什么都忘了。
不自觉眉眼都舒展了起来,一扫今日阴霾:“冬日里还有花吗?”
“有钱能使磨推鬼,只要我的小丫头要,天上的星星也能给你摘下来。”蒋理承从前不屑于做这些,直到发现她吃这一套。
原来一点小把戏就能哄得她开心,那何为而不为,他是封建老派的父亲,可也是愿意宠溺她的眷侣。
“你若不喜欢我管着你,以后我会刻意提醒自己,少些唠叨。不学着点你们年轻人的罗曼蒂克怎么办?岂不是让你被男同学骗走了?”
“叔父还真是斤斤计较,这点事迟迟放不下,你到底要说多少次。”方幼萍接过那捧向日葵,让小丫鬟插在花瓶里,才有感叹道:
“可惜了,无根之木,活不了两天。”
“你在意的人很少,难得有几个,我怎会不重视?”蒋理承走过来,伸出强有力的手臂,揽过她的腰肢,一把将她搂到怀里,贴紧自己胸口。
嗅着她才沐浴过后,洋人进口的洗发水味道,比皂角还好闻几分,不过也保不齐是她自带体香。
“春日帅府的花园,就能重新盛开植物了。如果你喜欢活物,冬日也能培育花房。温软姐姐,别生气了,嗯?”
方幼萍对于他使用的美男计,有些无语,偏又吃这一套。
“你这又是为着什么?为了发妻求情吗?”
“只怕你怕脏了自己的手,且她也没资格到你面前,不然她当然任凭你发落。”蒋理承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他一直是万年冰山,在为她一点点融化。
他不喜欢自己这样舌灿莲花的样子,可小姑娘需要哄。不然光做了那么多事,但却让她感受不到自己半分爱意,岂不是亏的慌。
他不想再做闷头干活的老黄牛,地都耕了,却没半分好处。
他从前不舍得拿阅历碾压她,现在却发觉,有时不跟她耍点心机不行,谁让他的小朋友这么笨。
“谢谢你,小姑娘,为了我,忍下了一口气,没一走了之。我该如何感谢你呢?金银珠宝,你都没兴趣。要不今晚我带你去看烟花,让你坐在我肩上。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