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里,晴翠照旧要请自己名下的内外人等吃饭。因如今跟她的人更多,晴翠又怕厨房过于疲累,特意分开日子,自腊月十七至腊月二十四,轮流宴请金吾卫、詹事府内外并昭阳宫人、六尚局专使宫人,六尚局女官那里亦有请帖送到。最后一天又重赏了这几日忙碌的宫人与厨房上人。
梁贤也趁此时来看晴翠,并带了几样礼物:“赵尚寝说年底忙碌,让我代她来领宴。她们六尚女官等小年再来集体给娘娘磕头谢恩。请娘娘勿要见怪。”其余五处亦是派了得力干将来代领,也是一样的说辞,相似的礼物。
晴翠笑道:“大家都是多年的朋友,不在乎这点细枝末节。入座。”
饭后各人排队领赏,梁贤打点分派完自己那份,却没急着走,晴翠便知她还有话,吩咐刘嬷嬷总掌全局维持秩序,她与梁贤回了瑞仙殿说话。
“你是遇到了什么事吗?”
梁贤知道如今晴翠忙得很,也不客套:“是有个事要你帮我拿主意。”
“直说。”
“入宫以来我升得不快,日子却是越过越滋润,今年做了草木房长使女官,全紫微宫并行宫的花木竟全都要归我一人管辖,”梁贤既喜且忧,“往年间都是一正二副三个女官一起决定,这两年因着你们斗法,草木房里皇后的人几乎都被排挤走了,只剩陈昭容的一条线还在苟延残喘,我竟一家独大。我想着这个活太大,不知要不要接。”
“这事是赵尚寝一个人的意思,还是齐尚宫、魏来喜、孙通共同的意思?”
“正是大家都赞同的,我才有些害怕。齐尚宫赵尚寝倒也罢了,魏来喜我与他不太熟,孙通公公更是平素少见,骤然那么热情,我还怪害怕的。”
晴翠想了想,笑道:“也无妨,给你你就拿着。只是暂且不要急着改动旧规,原先各家拿几分利,你还照原样给。”
“就怕是原来那套行不通了,要出事了,才交给我,”梁贤说,“可我又觉得,至少齐尚宫和赵尚寝不能害我吧?”
“她俩在宫里久了,轻易不会发癫。大概就是转着弯向我示好呢!”
“那倒是有的,六尚女官昨天都来找了我一回,每个人都解释了一遍今天为什么来不了,”梁贤扑哧一乐,“我瞧着真可乐。”
“如今上头有太后皇后镇着,我前头还有个淑妃挡着,她们是来了怕扎皇后的心,不来怕我记恨,”晴翠笑道,“这美意你要是再不收,往后还不知要有什么离谱的事。便是接手之后真发现有什么不妥,你跟赵尚寝先商议,提前知会我一声,总不会叫这陈年旧板子落在你身上。”
梁贤松了口气:“有你托着我就放心了。我若发现问题也会及时告诉你,断不会叫你措手不及。”
“好。”
除了对宫人们施恩,晴翠亦精心挑了些下头贡上来的鲜果鲜食孝敬太后。太后乐呵呵收了,又对她说:“虽然那家人很不像话,但皇帝已经敲打过了,依我说,你也照拂一下,总不能叫他们混得还不如宋平体面。女人家在宫里,哪能不扶持两个外戚?”
这话倒有点推心置腹的味,晴翠便没有强行拒绝伤太后的心:“太后是何等尊贵之人,竟还为我考虑得这样仔细,两厢一对比,我想想往年间受的那些苦,心里实在不能不怨他们无情。”
“我也没见过这样离谱的人家,也不爱见他们,正好今年他们也没得封,女人都进不得宫请安。那个苟灿烂,昨天她娘一道进宫来请安,我糊涂着过去了,”太后摆摆手,“可说到底咱们是皇家,体面最要紧。皇帝一直推你为贤孝,这节骨眼上,你可不能闹出个不认亲父母的风波来,这传出去咱们家可太没脸了。”
晴翠只得说:“那我就参照宋平,赏他们些东西罢了。这家人不太好,没封都以皇亲国戚自居,若封了他们,只怕祸害百姓。”
“封赏的事我定不了,你若不想就罢了,只是面上不要闹得太难看。”
晴翠闷闷回宫,先召一直“养病”的佟冰雨过来,笑道:“今年洪福街经营得好,本宫想着大家都沾沾福,家在京城及附近一带的宫嫔娘家都得份赏,不知佟宝林娘家在哪里?家有几口人?”
佟冰雨忙说:“多谢娘娘记挂,嫔妾娘家远隔千山万水,实在是沾不上女儿的福气。”
晴翠笑吟吟道:“那也未必。你看蕊采女,当日对本宫说她从小被人卖来卖去,记不得家乡何处,实际查出来娘家全家都在皇后庄子上做事。家乡不记得,家乡人倒是一个也没少。想来佟宝林与娘家隔着的千山万水,也许仅仅只是哪个娘娘宫里的一架山水画屏罢了,是不是?”
做贼总是心虚的,佟冰雨推脱了没两句便扑通跪倒:“昭妃娘娘,嫔妾自入昭阳宫以来,不曾做过什么坏事,您就饶了我吧。”
晴翠冷笑:“你主子塞你过来,本宫看在你人微言轻的份上,从没打你这条狗给你主子看,小蕊死了也没牵连你,叫你冬暖夏凉好吃好喝地过活。你倒是对你主子忠心得很,我前脚出了昭阳宫,后脚你就给你主子送信,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