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绝无此意。”霍少煊见他似乎下定决心,忍不住拧眉,“只是难免令江王、崔大人多心,若选靖王的子嗣,日后便无祸患,更无人争议。”
“相辅也曾说,要得便是祸患只能是祸患。”秦修弈的嗓音冷了下来,连那声装模做样的爱卿也不愿再喊。
“若朕立后要瞧哪位能得势,挑选子嗣还需忌惮着别人,那朕如今究竟是君主,还是孙子?”
“陛下!”霍少煊向来稳妥,今日却有些失态,意识到自己嗓音微扬,他立即克制了一下,才缓声开口道,“选择皇嗣并非合陛下眼缘即可,更要知根知底,如今连靖王妃也摸不准那孩子心性,只知晓其孤僻、不愿亲人,若日后陛下厌弃了他,如何与靖王夫妇交代,如何同诸位大臣交代?”
霍少煊微微喘气,眼神紧紧盯着秦修弈。
秦修弈见他失礼,却出乎意料的平静,目光凝视他良久,才冷不丁道,“相辅如此着急,是怕朕日后厌弃了孩子,还是怕朕动了恻隐之心?”
霍少煊骤然愣住,呼吸一窒。
“将一个与朕有着相似经历的孩子放在身边,相辅是担心朕难以释怀过去,会将那些可笑的期盼寄托在一个孩子身上,以至于宠溺无度,有失偏颇么?”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将一直笼罩在两人之间的薄纱生生斩断。
被刻意埋在脑海深处的回忆来势汹汹,所有的虚情假意碎成了齑粉。
霍少煊骤然失声,哑然地看着他。
这一刀扎的又何止一人。
秦修弈闭了闭眼,鲜血淋漓的画面再度浮现。
那年母后被身边的侍女刺杀,脖子刹那间被抹掉一半,她的神情停留在惊恐上,令他难以想象这是美丽端庄的母后。
前一秒还在同他说笑的母后。
温热的血液溅在脸上,那触感如此鲜活,如今秦修弈仍感到浑身发冷,那年他刚出征归来,不过十五岁,没能再多同母后说两句话,便已天人永隔。
不过是他一个转身的功夫,太近了。
那名侍女是母后的贴身侍女,叫春桃,随着母后一起入宫,待秦修弈也极好,他记得对方脸上有对酒窝,笑起来很和善。
所以秦修弈根本反应不及,如果是如今,或许还能勉强一试。
只可惜母后等不到了。
至今昭元皇后之死都未能查明真相,那名侍女紧接着便服毒自尽。
而秦修弈只能抱着母后冰凉的尸体,带着满身的鲜血跪在地上,呆愣地发不出声音,只是固执地撕破衣裳将母后的脖颈缠起来,用自己的袖袍擦拭着她脸上的血迹。
小声喊着,“母后”
身旁何时围满了人,秦修弈忘了,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
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手脚都发着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