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绫虽然已是上通天文,下识地理,可以说是无所不知的超人了,可是对于铁天音何以忽然会有这样的反应,却也惘然,她向我们望来,想寻求答案。
这答案,自然要铁天音自行揭晓,他一面撞墙,一面喘著气:“真是太不公平了!太不公平了!”
我皱著眉,一时间仍然不知是什么意思,可是白素已沉声道:“你该想想她十多年当野人的日子!”
经白素这样一提,我才恍然,铁天音是由于红绫忽然有了这样的成就而产生了极度的欣羡和妒嫉!
这实在是难免的,就像是普通人忽然知道了同伴中了巨额的彩金一样 很庸俗,但是却是简单明瞭的比喻。
铁天音至少化了十年的时间,才在专业知识的领域之中,做了医生,可是红绫在刹时之间,在医学上所知之多,只怕超过了他十倍、百倍!
所以他才有那么强烈的反应!
而白素的话,自然是在安慰他:红绫是先有了巨大的“失”,才有了非常的“得”,凡事,得和失总是相应的!
铁天音很快安静了下来,伸手在脸上抹了一下:“我的童年、少年,只有比做野人更糟!”
白素的声音很平静 他可能是藉此要铁天音也变得镇定,她道:“每个人的命运都不一样,有极悲惨的,有极幸运的,无法预测,无法解释。自古以来,人类就为这种情形迷惑,结果归纳出一句无可奈何的话来 ”
她说到这里,向我望了过来,显然是想我接下去,说那句话。
我有点不情不愿,但是还是把那句话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各有前因莫羡人!”
白素把这句话重覆了一遍,然后,望定了铁天音。铁天音的神情惘然,喃喃地道:“前因……前因……”
白素曾把这句话形容成“无可奈何”,我也有同感。由于人的命运是如此不同,而为什么大家都是人,会有的人悲惨,有的人幸运,全然无可捉摸,就只好归于“前因”,可是,“前因”又是什么呢?是以前的行为,这“以前”,又可以追溯到什么时候?前生?再前生,还是一切全都在这一生了结?
这是一个很虚无的问题,难以探索,也无从探索。
而我刚才,接白素的话,很有点不情不愿,是由于我对铁天音那种过份强烈的反应,很是反感的缘故。
人的一生之中,会有各种各样的痛苦和悲伤,许多时候,那是外来的力量强加在人身上,是无可奈何的事。但也有一些时候,痛苦是人自己找来的,最普通的情形是由于妒嫉而产生的痛苦。
只要自己不去妒嫉他人,就再也不会有这种痛苦,可是偏偏有些人,会去自己寻找痛苦,这岂不是幼稚之至的行为?
像铁天音那样,由于红绫有了非凡的遭遇,所以他内心就妒火如焚,痛苦莫名,这就不是一个成熟的人所应有的行为 红绫的所得,又不是取自他的身上,不论以后有得或有失,对他来说,一点损失也没有,他没来由地痛苦什么?
所以,白素在安慰他的时候,我很不以为然,若不是想到我才凭自己的判断,把他的行为设想得十分不堪,所以才没有出声去讽刺他。同时,也只好归咎他童年和少年的生活,正处于那场大疯狂之中,所以形成了他心理上的不正常。
铁天音很快就恢复了镇定,他伸手抹去了脸上的汗,沉声道:“对不起,我失态了!”
红绫虽然这时可以说是“学贯天人”了,可是人情世故这一类事,不属于知识范围之内,是要用另外一部分的智能去体会的,而红绫,以她的性格而论,只怕再也难以学得会和弄得明白的了。
所以,她眼睁睁地望著铁天音,问:“铁大哥,你不舒服?”
铁天音笑了一下,他脸上虽然还是湿的,但是已完全平静了下来,他道:“若是你对灵猴脑部的装置,有可以令我们明白的解释,我们就不必去解剖另一头银猿了!”
红绫应声道:“和爸说的一样,那是……神仙把一些预先设定的程式,通过装置,不断影响灵猴的脑部,使他们的行为,照程式进行 灵猴曾教我许多许多在山野生活的技能,看来多半是那装置的作用。”
刚才我还在向她解释,唯恐她不明白,但现在,我掉过头来要问她:“把这装置取下来,是不是可以通过什么仪器,知道那是一些什么程式?”
红绫摇头:“不能,除了灵猴之外,同样的装置,放在其他猿类的脑部,也起不了同样的作用。人……生物的脑部结构太复杂了。妈妈的妈妈说,我的脑中虽然已吸收储存了那么多知识,可是那只是我脑能力的百分之一,若是我愿意 ”
我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激动起来,高举著手:“不!够了,不必再增加了。而且,如果你不想太用脑,那些知识,就让它放在那里好了,不用也罢,甚至想也不必去想它们!”
我这样说了之后,也不理白素是不是会反对,吸了一口气,又补充道:“像你刚才顺口就说出来的那个公式,十万个人之中,也不见得有一个人懂那是什么意思,没有用处的,放在脑中好了。”
出乎我意料之外,白素并没有反对我的话,只是不出声。事后,她才道:“哪有这样教孩子的,叫她把知识收起来别用!”
我苦笑:“她的知识太多了,一一应用,她哪里还会有人生乐趣,我只希望她是一个快乐的人,可不想她当什么超人!”
白素笑了起来:“意见一致 我的意思是,红绫的意见,也完全和我们一致!”
老实说,我著实担心了好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