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小半个时辰,前方豁然开朗,不再是蜿蜒曲折的羊肠小径,而是由青石铺就成的四方宽道。
青行观三字挂在黑色牌匾上,门匾上提着一行诗——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别念了。”顾燕背脊立的笔直如松,她蓦地打断谢芝的声音,冷漠道:“难道你以为这世上真有报应不成,笑话。”
谢芝眼神略微复杂,阿燕幼时……不是这样的。
他敛下眸中情绪,望着门匾上鎏金的大字,其实,他是信善恶有报的,或者说,那是一种来自心底的直觉,如同不可违逆的天地规则一般,刻入肺腑。
“带我走。”顾燕根本不在乎谢芝怎么想,直接按了按他的手指,示意牵着她进去。
谢芝单手合起伞,雨已经停了,他小心的牵着顾燕,不时在她抬脚时语气温柔的提醒慢一点。
顾燕眼睛虽瞎,但可能是仗着身旁有谢芝在,速度飞快,始终不肯听他的叮嘱慢一点。
来上香的行人看到这一幕都有些惊奇,瞎子也能有这种速度?再一看,原来是有人在身旁小心翼翼的扶着,不过那俊俏的郎君也是好性,有这样的妻主都不离不弃,不少人暗自感叹。
在谢芝又一次不厌其烦的嘱咐后,顾燕终于回了他一句,“就算摔倒,你也会接住我,不是吗?”
谢芝无奈一笑,望着她略有些凌乱的额发,下意识伸手想给她整理,在如玉手指快要触碰到发丝时,他蓦地记起她先前的警告,顿了一秒,只轻声道:“你头发乱了,要我帮你吗?”
“少管这些有的没的,快走。”顾燕丝毫不解风情。
谢芝收回蠢蠢欲动的手指,十分听话,她不肯,那他也不会执意为之。
只是他眼里却不可抑制地露出了落寞,秀气的眸子耷拉着,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狗狗。
然而这一切顾燕都看不见,更遑论心疼。即使真能看见,不管心里如何想,她表现出来的必定也是漠然。
顾燕催促着他,谢芝压下那股伤心,收紧了两人相扣的手,似乎想通过这样来汲取力量。
顾燕轻蹙秀眉,忍耐着手指间传来的疼痛。
就在刚才,她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变得更为敏感,谢芝的力道放在以前她完全能接受,甚至都没什么感觉。但如今不同,她竟然会感到疼!
而且,除此之外,身体还夹杂着一股隐秘的欢愉,痛却又愉悦。
顾燕咬着下唇,这是什么劳什子感觉,谁给她下了什么鬼药不成?
这个猜测很快就被顾燕否定,世上没有这样神奇的药。她眉梢微动,仔细一想,这一切的变故都是在她眼睛变瞎之后才有的。无论是今天写字时生不出推开谢芝的念头,还是现在的敏感欢愉。
而造成她眼睛变瞎的罪魁祸首,是那雪水,是藏在暗处的诡谲!
那鬼东西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恨她啊………
又在她脑海里蛊惑,又让她身体变得敏感!
顾燕努力平复着愤懑的心情。
“阿燕,小心脚下。”谢芝完全没发现顾燕的不对劲,边说边俯下身为她整理绞在一起的裙摆。
他的指尖轻轻撇开打结的衣摆,骨节如玉的手指围在她小腿旁边细心的梳理着。
一股酥麻的感觉涌上顾燕的脑海,她几乎软了身子,呼吸渐重,“……别……别弄了…”她声音有些发抖。
谢芝再迟钝,也觉察到她的不正常。“怎么了?是眼睛又疼了吗?”他忙从地上起身,从怀里掏出一瓶玉兰花香膏,打开放到她鼻翼下。“好点了么?”
依着李案首的叮嘱,纪听昨夜还特意买了几瓶香膏。
出发前,谢芝拉着纪听细细的询问了顾燕的眼疾,纪听虽然不喜欢谢芝,但能看出来,谢芝对顾燕的心是真的,因此,交代谢芝要在顾燕眼睛疼时把玉兰花香膏拿出来闻一闻。
香膏气味清幽甜美,顾燕却觉得端着香膏的手指更为香气扑鼻,她握紧了手,意识正在被快速地侵蚀。
想……
很想……
到底抵不过心里的渴望,她猛的拍开白瓷瓶装的香膏,抓住他的拇指,迫不及待的吮吸,就像色中恶鬼遇见了美人一般。
暧昧的水渍声不断响起。
虽还未进入观里,但袅袅青烟却不时从里面飘出,悠远宁静含着人间烟火的檀香随着微风缓缓在空中升腾。
闻到这股清香,台阶外的纪听从喘息中抬起头,急躁的心情都舒缓了不少。世女和谢侧君走的也太快了,他几乎是跑了一路,才堪堪追上。
而在他眼前有一对男女,少女低着头把脸埋在男人的手指间,而男人一脸通红,不知所措。
纪听不禁皱眉,谁啊这是?光天化日之下,而且还是在道观外面,这也太放肆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