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是生生死死的徘徊,他爹却打得兴起,根本意识不到眼前的娃儿就快被自己打死了。
就在此时,变故发生——
只见已经迷迷昏昏的他突然眼睛一睁,双目直直愣愣,像是看着他爹,又像是没有看他,猛的伸出一只手去,抓住他爹正要落下的手腕。
他爹还想打下去,却不想他的手劲变得奇大,挣脱不得,正在恼火,身上猛的一僵,仿佛电击一般,无法动弹。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一种本能,就像蛇咬到猎物似地,死不松手。
而他的爹开始面皮抽搐,眼珠暴突,嘴巴扩开,身体各个关节都怪异的扭曲着,仿佛被一种巨大的力量挤压,生命在他身上流逝,他的肤色开始变化,衰败……
最后,由于内脏受不了巨大挤压,遂而破裂,他爹的嘴里射出一股血箭,喷在他脸上。
便是这一头一脸温热的血液,浇得他一惊,意识回神过来,赶忙放开了手,惊慌失措。
而这时候,他的爹已经变成了一具干尸——
“当家的——”一声尖锐的女声响起,还在惶惶之中的他一惊,回头看去,娘正站在门口,一个篮子掉在地上,绸子针线等物掉在地上。
妇人因为记挂着他,把绣活带回家来做,却不料见到这一幕。
房间里一灯如豆,光线昏暗,刚刚那一幕定格在她脑中——他阴狠狠的抓着他爹的手,他爹抖动的如秋风中的落叶,嘴里喷出一股血箭喷在他脸上——
妇人慌忙的冲了过来,扶住丈夫,可是扳过来一看,把她吓得半死。
“当家的!当家的!”他娘又惊又怕的抬起头,看着他道:“是你……”
“娘,不,我不是……”
妇人看得清清楚楚,不由他不承认。
“你,刚刚……你究竟是什么东西!”妇人一手抱着丈夫的尸首,一手颤抖的指着他道。
她看他的神情很陌生,仿佛他是个怪物一般。
娘的神色,很让他害怕,他忙道:“娘,我不是……孩儿不是……”
他想解释,可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不,你不是我的孩子——”丈夫的死,尤其是这样的惨死,让她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她不禁嘶喊。
“娘……”他害怕的流下泪来:“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害死爹的,爹他打我,然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娘瞪着眼睛,怒吼:“早知道你会害死当家的,当初就不该捡你回来,我们咋捡回来这么东西,养了十几年,竟然是个恩将仇报的畜牲!”
“什么?娘,你说什么?”他惊讶,虽然爹打他的时候,有时会不认他这个儿子,却只当是醉话,从未想过那是真的。
“我是捡……的?”他茫然不知所措。
妇人哭道:“我们可怜的孩儿不足月就死了,而那天正好你被人丢弃,于是我们捡了你回来,当亲儿一样养着……”
她娘也是心乱如麻,张嘴就道出了一个多年的秘密:“当家的打你咋地?他不过是心里难受,见到你欢快就不由自主想起我那苦命的孩儿,一想到那孩儿,他就怨天怨地,为什么别人不要的孩子可以活的好好的,我们心肝尖儿一样的孩子却那么不幸……当家有时憋闷不住,就喝点酒,往你身上泄愤……就算是他不对,可到底平日对你不薄,更何况不是我们捡了你,你早就没命了!”
他闻言,惊得不知言语,手脚越渐冰凉,他刚刚虽然吸了那铁匠,可是铁匠并没有内力,于事无补,他现在仍然在“饥渴”之中,只不过精神受了太大刺激,没有丧失神智罢了。
妇人边哭边哀号:“……我的夫啊,你死的好惨,早知道捡回来这么个东西,就让他死在外面得了,亏得我拿他当亲儿疼,竟是个白眼狼,是我害了你啊我的夫,当初你不肯要的,是我求你看在一条命的份上,给死去的儿积阴德,是我害了你啊……”
说到底,她不过一个平凡的妇人,一向以夫为天,虽然疼爱他,但说到底不是亲生子,若是拿他与自己的丈夫比起来,自然是心里向着丈夫。
因此纵然平日对他极好,可此面对丈夫的惨死,往日情分半点也不剩,只拿他当仇人一般。
所谓真的假不得,假的真不得,亲疏内外,自见分晓。
他看着哭骂不休的娘,第一次觉得娘是这样的陌生,渐渐也止了泪,呆滞的望着她。
妇人哭着了半晌,心里渐渐活动了,丈夫惨死奇异,分明是这娃子弄死的,却也让人想不明白,到底是失了妖法还是咋地,让丈夫死得这样可怖,但不论怎么说,自己不能一直留在这里,一来怕这妖娃接下来害自己,二来好叫人来拿住他,要么送去官府,要么交给道长做法,也好替丈夫报仇。
妇人想着,抹了把泪,悲痛的放下丈夫站起来,瞥了一眼尚在呆滞的他,又望着一眼敞开的大门,准备夺路而逃。